他忽然道:“給指揮使搜個身,看看有沒有什麼夾帶。”
樓副指揮使霍然抬頭,剛上前一步,幾個火槍士兵悄無聲息將他圍住。
他抬手。
黃明在他身邊輕聲笑道:“副指揮使,她這樣心高氣傲的人,永遠不屑於回頭看默默無聞的你,她隻有落入泥淖,心氣全墮,才能甘於收起羽翼,從此憩伏於你胯下啊!”
樓副指揮使腳步一頓。
一個士兵聽令,手中長槍一挑。
嗤啦一聲。
狄一葦衣裳層層裂開,最後裂開的是一截雪白的帶子,那士兵長槍一挑,便將那一大片白布挑了出來。
挑飛的白布在風中飛遠,士兵們仰首看去的眼神茫然又驚異。
同時隨著裂開成兩半的束胸布跳出來的,還有雪白的豐軟的那一抔。
於萬軍之前。
於漸明卻又漸起霧靄的晨曦下。
於黃明猥瑣陰毒的目光中。
於士兵們無比震駭的瞪視裏。
於樓副指揮使無比複雜的眼神中。
……
大帳後,朝三捂住赤雪的手猛地轉回去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捂住了眼睛的同時又從指縫裏發現赤雪猛地要躥起,急忙又轉回去拉住她,忙得不可開交。
外頭士兵驚呼和抽氣聲如浪潮,衝擊得赤雪眼睛都紅了。
她能想到太監無情,會折辱指揮使,卻也沒想到他竟令她赤身受辱。
隨即她就明白這閹貨到底要做什麼。
狄一葦以女身將萬軍,和鐵慈不同,多年來她把自己的真實性別保護得很好,抽大煙,玩摔跤,居高臨下,葷素不忌。
那是因為戰爭是男人的玩具,女將想要服眾很難。
甚至朝廷那一關都難過。
至今能知道的人也隻限於皇室地位最高的那幾人。但是因為狄一葦的戰功,太後選擇了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可當她想要拿走狄一葦的軍權的時候,她就用這個軟肋來羞辱和犧牲她!
她一定是認為,狄一葦在自己的部屬之前顯露性別,赤身受辱,從此地位和形象一落千丈,成為諸國笑柄,唾沫星子都足夠淹死她,她如何還能指揮作戰,駕馭萬兵?如何還能令敵人聞風喪膽,主動退避?
便是她心誌強大,卷土重來,誰又能服她?
赤雪想到太女因為女子身份受到的種種磨難,牙齒咬得咯咯作響。
朝三想不到素日溫婉的赤雪竟然激烈如此,死死按住她的同時也覺得心驚。
怪道公子不喜歡太監,曾說世有閹宦,必破家壞國。
忽然有人衝出來喊,“她是個女的!”
是一位平日裏對狄一葦十分崇敬的遊擊。
他的語氣裏萬分驚訝,不顧一切地指著狄一葦。
隨即他便遭了一個副將重重一耳光。
“沒見過女人嗎?滾回去。”
那遊擊先是被狄一葦的性別衝擊懵了,再被這一巴掌打懵了,半晌頭一低,默默回了自己隊伍。
回頭看見自己的士兵還伸長脖子直勾勾地瞪著,回手也一個巴掌打了過去,“沒見過女人嗎!全體都在——”
士兵猛地直身,豎槍,目不斜視。
“全部轉身,給老子擋風!”
嚓一聲響,士兵們齊齊轉身,那遊擊自己也轉過身,把頭一勾,不說話了。
他這一聲口令,眾人都反應過來,紛紛下令,軍隊紛紛轉身。
這一轉身,便和沒有轉身的順寧指揮使司和開平駐軍麵對麵,大家大眼瞪小眼。
最先扇巴掌的那個副將盯著開平駐軍參將看了半晌,呸地吐了一口口水,“叛徒!”
那參將被噴得臉色鐵青。
他也是狄一葦部下,派駐在外守開平一線,太後選中了他,他如何敢抗。
再說不是人證物證俱全嘛。
黃明被這一舉動搞得臉色鐵青。
他自覺自己最近和這批將領混得關係不錯,可為將來的新指揮使鋪路,不想這些王八羔子翻臉不認人。
他細聲細氣地道:“你們這是……”
“大伴。”一個副將皮裏陽秋地道,“我們可沒反,我們隻是不看不該看的。”
黃明噎住,惱火地道:“你們還護著叛國逆賊!”
“叛國不叛國,等審過再說。”那副將一掀眼皮,“要在下說,原本睡得糊裏糊塗,您砸下這些證據,俺是信的。如今一瞧,倒不信了。指揮使她是個女人,她是個女人她叛什麼國?又無父母姊妹又無夫君,上戰場被槍紮中下腹連子嗣恐怕都不會有,注定孤苦一生的一個人,跑去西戎那鳥不生蛋的地方天天啃羊腿?天知道她最恨羊肉了!”
他這話一出,四麵一陣轟然相應之聲。
黃明直著眼睛,沒想到自己萬眾之前揭開狄一葦女裝,反而把事情搞壞了。
他冷聲道:“你們樓副指揮使親眼看到密信,你們總該信!”
那副將道:“本來俺們也是信的,如今一瞧,更不信了。指揮使她是個女人啊,難怪樓副指揮使往日裏步步緊跟無比忠誠今日卻親自指控呢。這叫什麼……叫什麼……”他翻著眼皮想了半天,恍然道,“不得之便毀之?”
眾將齊齊,“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