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慈默默聽著,估算著幾方的兵力和未來可能打算。心想西戎也好,遼東也好,隻怕都要亂,幾年之內未必能安生下來,永平軍的細作係統既然已經毀了,趁這次機會正好重建。
如果需要在未來的數年動亂中,永平軍一直能保持著對西戎和遼東穩定的把控,那麼眼下這支王軍是用得上的。
但她此刻還有另外一個重要的問題要問。
“你的故事裏,說了很多西戎皇族的下場,那麼,丹野呢?”
……
西戎動蕩不安,永平衛的軍營裏,依舊一片忙碌而祥和的氣氛。
狄一葦坐在大帳中,聽鐵慈派回來的人,稟報了發生了孚山腳下小村的事。
聽說那邊趁著山崩開了一條通道,她淺淡的眸子閃了閃。
在座將領們已經失色,都道好險,若非葉辭帶隊撞見,誰還知道山竟然被開了一條縫。
狄一葦當即下令派駐軍隊去孚山腳下,將位於永平這邊的通道封住。
赤雪一直緊緊盯著她,狄一葦在吩咐完這道命令後,停頓了一下,才道:“留人日夜看守通道,不要封死,一旦葉辭等人回來,立即開道接應。”
葉副指揮使坐在她身側,他永遠在她身後一尺之地,很高的個子微微彎下,向著她的方向。此時他道:“這萬一葉辭等人回來時,身後跟著……”
他看了赤雪一眼,沒說下去,但誰都明白他的意思。
萬一葉辭回來時身後跟著大軍,大軍趁機突襲,永平軍就要有傷亡了。
赤雪立即道:“那也不能將冒死入敵國的有功將士拒之門外吧?”
葉副指揮使道:“那也不能將永平十五萬大軍置於危機之中。”
赤雪深呼吸,忍住怒氣,微笑道:“孚山的通道是我家主人發現的,若非我家主人機敏,永平十五萬大軍已經陷入危機之中。如今我家主人回傳了消息,永平軍已經有了防備,在這種情形下還不能保住自己和永平……”
她笑盈盈道:“那狄指揮使盛名之下,其實難副。”
“你!”葉副指揮使怒而起身。
“坐下。”狄一葦淡淡道。
一聲口令一個動作,葉副指揮使立即坐下,卻餘怒未消,冷聲道:“你一個曆練學生的侍女,如何配在這議事中軍帳中,口出狂言,幹涉軍機?還不滾出去?”
赤雪不理他,隻看著狄一葦,“指揮使,正如您的職責是保家衛國,我的職責是保護我的主人,我要聽見您的承諾。”
狄一葦顏色疏淡的睫毛眨了眨,道:“哎,你們這些年輕人啊,怎麼和個老頭子一樣,整天杞人憂天的?葉辭等人立了大功,我怎敢虧待功臣?下去吧,放心,他就算身後跟著百萬大軍,我也會接她回來的。”
赤雪凝視著她,深深行禮,一言不發退了出去。
她剛出去,守在帳篷外等著的其餘書院學生便湊了過去,“怎麼樣?”
赤雪微笑道:“無妨。”
眾人放心散去。
赤雪凝視著灰蒙蒙的天,這陰沉天氣,北風一陣緊似一陣,像是要下雪了。
也不知道太女怎樣了。
身後有人悄悄接近,一個熱騰騰的紙包忽然出現在她麵前。
她回身,就看見朝三站在她背後,敞著懷,被燙得齜牙咧嘴。
看見她就趕緊把那齜牙咧嘴調整到合適角度,道:“剛出鍋的熱包子,趕緊吃。這天忒冷了。”
赤雪用包子捂著手,分了他一個,道:“狄指揮使的行事作風,讓我不安。”
朝三嘴裏塞著包子,“嗯?”
赤雪笑了笑,沒有說下去。
方才,那個問題提出後,她感覺到了狄一葦有一瞬間的猶豫。
狄指揮使可能知道主子的身份,那麼換句話說,她明知主子身份,還敢把主子派出去執行那麼艱難危險的任務,可見是個不把皇權放在心上的。
所以對於那個葉辭回國要不要封道的問題,她能猶豫,她心中一定想過徹底封死通道好永絕後患,隻是因為太女的身份,或者是因為葉辭的功勞,才不得不留下通道。
那麼如果有一日,真的永平軍遇見莫大危機,需要犧牲或者獻出太女的時候,她會怎麼做?
赤雪不敢想。
太女想到獲得的每一分,都是要付出無數的艱難和代價。
她祈禱一切順利。
朝三看她眉宇間有憂色,包子都忘記嚼,怔怔地看著她,赤雪曉得他的性格,柔聲安慰道:“沒事,別多想,一切好著呢。”
又問他:“你不是已經離開軍營了嗎?如何又回來?”
“我在這附近等著接應我主子呢。”朝三道,“怕你凍著,想來……看看你。”
說著就低了頭,靴尖在地上畫圈圈。
赤雪勉強一笑,忽然道:“還是別來吧,我怕耽誤了你的正事。”
“我能有什麼正事。”朝三立即急了,“不過是替主子收發一些消息……”
他忽然驚覺說漏嘴,急忙住口,臉上神情懊惱。
赤雪笑道:“你主子不過是遼東一個小官之子,如何就還需要建立情報網了?”
朝三額頭出了汗。
說謊他不想,說真相更不能。
赤雪忽然握住了他的手。
朝三渾身一顫,一瞬間幾乎受到了驚嚇。
他心悅赤雪,但赤雪溫柔而強大,他對她的愛慕裏夾雜著仰視和尊敬,從不敢稍有褻瀆。
死也想不到赤雪會主動拉他的手,朝三覺得自己此刻仿佛被放在了火爐上燙,全部的神智都集中在手上的柔軟處,腦子裏亂哄哄吵成一片。
他聽見赤雪更加溫柔地道:“朝三,你是不是喜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