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慈已經掠了過去。
同時再次開啟透視。
此時才看見在房間的邊緣,有一座座方形殘破的物體,望去像是棺材。
這讓鐵慈想起之前的那個夢,心中不由一緊。
仔細看去,棺材中似乎有屍體。平平地躺著。
空氣中卻沒有什麼臭味,是因為早已腐爛成了骨架嗎?
那士兵好像是跌進了棺材裏,正手腳亂舞要爬出來。
但他不知道為什麼,明明那棺材就一層薄板,一跳就能出來,他卻像是被勾住一般,掙紮幾次都出不來,驚得他大叫連連,四麵士兵也被驚住,除了少數幾個人衝上前,其餘一時都不敢動。
這些都是軍中勇士,平素天不怕地不怕,但不代表不怕鬼,尤其眾人睡得正香忽遇滑坡,好容易逃入地洞,一片黑暗中正心神不定,聽見鬼字,腦子立即炸了。
鐵慈忽然目光一凝,一手抓住了那個士兵,另一隻手往棺材裏一拉。
一聲驚叫,她揪出一個人。
聲音嘶啞老邁。
鐵慈推開那士兵,手一晃,點燃了火折子。
燈光照亮一張老人的臉,頭發蓬亂,滿臉灰土,衣裳破爛,皺紋累累。
她用胳膊捂住眼睛,偏頭躲避燈光。
鐵慈愣住,原以為是什麼殺手敵人,卻沒想到竟然是個老人。
而且是那種將死的,一看就毫無殺傷力的衰弱老人。
鐵慈將火折子移開一點,一手依然抓住她,把她往外提。
忽然腿上一痛,被什麼尖利的東西狠狠咬了一口,她之前並沒有感覺到威脅,不禁詫然。
她還沒動作,身邊風聲掠過,木葉香一閃而逝,隨即一聲細弱尖叫,一條小小的影子被扔了出去。
鐵慈抬頭,看清了那是什麼,下意識伸手一抄,將那影子抄在手中,喝道:“飛羽!這是個孩子!”
飛羽站定,道:“他傷了你。”
鐵慈吸一口氣。
她早就發覺了,自己和飛羽之間,三觀分歧很大。
但現在不是掰頭的時候。
她隻道:“你該知道這是平民孩子,傷不了我。”
飛羽的語氣並不受影響,“在戰場上,平民孩子最容易被人驅使著去傷人。這裏是邊境,西戎遼東都不遠,這兩人鬼鬼祟祟藏身於此,本就形跡可疑,還攻擊你,不殺留著過年嗎?”
鐵慈不能否認他的話有道理,更不想在這時候當眾駁他。隻是低頭去看手上的人,果然是個孩子,看臉像七八歲,看身形隻像五六歲,臉色和頭發都枯黃,瘦得一陣風都能刮去。
鐵慈想起先前感受到的掠過袍角的風,或許就是這孩子悄然從她袍子下經過。
從他方才的動作來看,他非常輕捷靈巧。
現在孩子在她掌下瑟瑟發抖,像一隻經冬的幼鳥。
鐵慈向來看見荏弱無助的孩子,就會想起自己當年,確定這老少二人沒有威脅,便放開了他們,那兩人立即抱成一團,又縮回了那具破棺材裏。
餘遊擊過來問了幾句話,兩人一言不發,就互相抱著頭,隻能看見一對瘦骨嶙峋的顫抖的肩。
棺材裏散落著一些發黴的幹餅,捏不成團的糠團,大概就是這老少兩人的食物。
鐵慈對赤雪看了一眼,赤雪會意,走上前來。
鐵慈又命其餘人散開一些,以免給對方造成太重的心理壓力。
棺材那一角響起赤雪柔和的軟語,她從懷裏掏出各種小食,油炸食物的香氣散開,顫抖著的肩膀慢慢抬了起來。
鐵慈坐在一邊,無意識地把玩著頸項上的掛墜。
飛羽走過來,坐在她身邊,輕輕吹著口哨。
鐵慈不作聲,換個方向,屁股對著他。
飛羽又坐過來。
鐵慈再換。
飛羽又換。
如是三番,有人看不下去了,戚元思冷冷地道:“你們在玩四方拜神麼?”
飛羽道:“是啊,拜神求老天爺快點收了那些心懷不軌的小王八。”
戚元思:“……”
鐵慈笑笑,不動了。
明明離得很近可以說話,飛羽非要湊在她耳邊,熱氣撲在她耳廓,他輕聲道:“生氣了?”
“沒有。你是為了我好,我還沒這麼不知好歹。”
“那你總背對我做什麼?雖然你背後看也很好看,尤其腰線往下這一把……”飛羽話還沒說完,就被鐵慈握住了嘴。
他在鐵慈掌心哧哧的笑,伸舌舔了一下她的掌心。
濕濕癢癢的,鐵慈忍不住一笑,將他的嘴捏扁,道:“你是貓麼?”
忽然想起和他一起收養的那幾隻小貓,如今也不知道在書院的哪座山頭稱大王。
飛羽嗚嗚嚕嚕地說話,鐵慈放開他的嘴,聽見他道:“是啊,我是你家會撒嬌還會捉魚養你的大貓。”
鐵慈笑了笑,眼神軟了許多,半晌道:“我背對你是在想,其實我們一直是背對背的。”
飛羽皺了皺眉,笑道:“又瞎說什麼。”
“你我之間,其實分歧一直很大。”鐵慈慢慢地道,“性格,三觀,為人處事,對人事的看法和角度……如果再加上出身和立場,那麼你我之間,又能走多遠呢?”
------題外話------
以後隻要標題沒有注明一更二更那就都是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