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真是用心良苦。
不,或許還有別的用意。
她忽然想起那個死在書院後山林子裏的木師兄。
還有在東明時,飛羽和她分開的那段時期。
“等上了岸,夏侯帶著九衛和我們彙合時,你讓他派人去查幾個人。”
信鴿和人都由夏侯帶著,在碼頭上散開了,說好了等風頭過了分批坐船過來,暫時鐵慈還沒機會去查人。
丹霜應了。
鐵慈坐在窗邊,慢慢喝茶,過一會兒,瞟一眼窗縫。
再過一會,再瞟一眼。
深秋的海水,是有點冷的。
他那麼聰明的人,不會一直泡在海水裏受罪吧?
當然不會。
鐵慈盤坐而起練功,得了池鳳酈一部分真氣,還沒能和自己的真氣很好融合,需要時間煉化。
一開始心緒煩亂,總想睜眼看窗邊,後來她幹脆一轉身背對窗口,重新入定。
這回很快進入狀態,運行起真氣來的時候,卻發現有窒澀感,本身的真氣總有一股岔流,和那新進入的真氣兩相對衝,呈犄抵之勢,一般人此時大抵放任真氣自行貫通,鐵慈骨子裏卻是拗性,新來的不被立即接納,就非要你接納不可,壓著新進的真氣寸寸前進,這個過程十分痛苦,仿佛不斷地在用小刀挖通體內虯結,帶來魚鱗碎割般的痛苦,稍不注意一口氣就似乎要泄了。
鐵慈全身大汗淋漓,全力通關,屋子裏隻有她一個人,因此也就無人注意到,屋子裏的溫度忽然火熱,忽然降低,忽然寒冷,忽然又有細微電流打著席麵劈啪作響。
過了好一會兒,鐵慈隻覺得丹田處仿佛忽然被打了一拳,轟然一聲,那股阻滯感消失,真氣逆行後退,新來的真氣和原有的真氣合而為一,雄渾而活潑地流轉開來。
鐵慈長舒一口氣,睜開眼,眼前漆黑一片,才發覺天已經黑了。
她覺得饑腸轆轆,卻神清氣爽。
之前她練功,雖然也都有進益,能力也在不斷提升,但不知怎的,每次行功,總有點窒悶感,不那麼順暢的感覺,這次卻覺得好了一些。
她起身,準備擦個身再去吃飯,忽然脊背一僵。
天黑了,那家夥還沒上來嗎?
探出窗口,沒看見人。
看看隔壁艙房,沒人住的模樣。
掠上甲板,還是沒人。
鐵慈站在船上,一時有點茫然。
怎麼還沒上來嗎?那家夥怎麼看都不像是個會折騰自己的人啊。
忽然她想到什麼,掠上桅杆。
船身的另一側,果然飄著一艘小船,飛羽正在船裏,低頭忙著什麼。
果然!
鐵慈嗬嗬一聲,不想被他看見自己在偷窺,正準備下去,忽然底下飛羽頭也不抬,拋了個東西上來。
“接著!”
鐵慈接住。
“小心燙!”
入手果然滾燙,是炭火新烤的海蠣子。
這個時節的海蠣子已經很肥了,嶙峋的外殼揭開,裏頭是雪白肥嫩的海蠣肉,顫巍巍牛乳凍似的,個個頂蓋。也不知道飛羽哪來的炭火,烤得邊緣微微卷翹,撒了些鮮紅的辣椒碎,入口柔潤肥嫩,滋味清鮮無倫。
底下飛羽笑道:“雖然你不給我吃的,但我還是要管你的肚子的。”
鐵慈吃一個,下頭給她拋一下,吃了三個鐵慈就飽了,底下卻又拋上來一大盆海蜇。
飛羽頭也不抬隨手一甩,鐵慈看也不看抬手一接,滿滿一盆海蜇在盆中晃動,盆不翻海蜇不漏,底下偷看的士兵齊齊叫一聲好。
海蜇清亮透明如水晶,在月色下閃耀,拌了大量的醋、蒜泥、辣子、嚼起來口感爽脆清涼爽口,透心的舒暢。
飛羽的廚藝向來是鐵慈所好,她絕不會矯情到和口福做對,一個船上,一個船下,咯吱咯吱嚼得脆響。
香氣傳出去,幾個看守人犯的士兵都忍不住探頭探腦。
鐵慈拋下一枚銅板,“好活,賞!”
底下飛羽抬頭一笑,一臉無辜。
片刻後,他端著一鍋湯上了船舷,三兩步又上了桅杆,手中熱湯不灑不傾,那群探頭探腦的士兵立即又把腦袋縮了回去。
桅杆上拉著橫七豎八的繩索,飛羽巧妙地將鍋放在兩人中間的繩索中固定住,遞給她一把湯勺。
湯是海鮮湯,就地取材,以海蠣子為主,熬出來的湯汁雪白濃厚,能結出一層鮮皮子。裏頭居然有雪白的魚肉丸子,丸子鮮嫩有彈性,貝類個個肥美,喝一口湯能鮮掉嗓子。
飛羽道:“海蜇太涼,我在湯裏加了點醋,多喝一些。”
兩人一左一右坐在桅杆上,中間一鍋湯,一人一個勺,對著茫茫大海和融融彎月喝湯。
勺子有時候撞擊在一起,發出細碎清冷的聲響,倒顯得這海天高處,愈發靜謐。
兩人都不說話,片刻後飛羽道:“咱們倆之前互相欺騙那些,一筆勾銷成不成?”
鐵慈道:“成。”
飛羽道:“至於之後……”
鐵慈道:“可以不說,但求不騙。”
飛羽:“成。”
鐵慈正想加個背書,就聽那家夥厚顏無恥地道:“那我現在可以……那麼啥你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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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就一更了,字少莫怪,實在是事多稿少身體差,近期隻能細水長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