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慈再次尬笑。
回頭給孩子洗澡的時候又出了幺蛾子,飛羽抱著孩子蹲在盆子邊,她卻不會抱孩子,拎著孩子腋下往澡盆裏一送,孩子的頭軟軟向後垂下撞著盆邊,頓時又要哭,鐵慈急忙接過,一手托著孩子屁股一手托著孩子後腦,小心地送進盆裏,溫水漫過小小的身體,孩子頓時不哭了。
鐵慈便讓孩子躺在盆裏,自己的胳膊墊在孩子頭下以免腦袋入水,另一隻手拿著布巾給孩子洗身體,飛羽看著,嘖嘖稱奇,道:“你一個男人,竟然會抱孩子!”
鐵慈不理她,直到給孩子洗完擦幹重新裹好,才給飛羽打手勢,“你一個女人,連孩子都不會抱!”
飛羽雙手抱頭靠在枕上,失笑道:“你這是哪門子的鬼畫符的手勢?”隨即又道,“哦,罵我一個女人,連孩子都不會抱?”
鐵慈笑眯眯點頭,飛羽坐起身,給她拋了個媚眼,忽然蹲下身,去脫鐵慈的鞋子。
鐵慈猛地縮腳,飛羽笑道:“說你一聲贅婿,你還真娘們唧唧起來。這村裏離那泉水不遠,水不稀罕,但是柴火卻是不容易的。要上山打,要背下山,家家數著呢。難得這水還熱著,你不趁熱洗個腳,難道還好意思再叫人費柴火給你燒一盆水?”
鐵慈怔了怔,她畢竟身份尊貴,這鄉野裏的生計難處,難免有些沒想到。她有些潔癖,並不願意洗別人的剩水,便示意自己不洗。
“不洗,你就髒著?”飛羽過來聞她,“你都臭了!”
鐵慈變色,聞聞袖口,隻好放棄講究,打手勢示意飛羽回避,自己洗。
飛羽卻不回避,笑道:“我是你的妻主,你還不好意思了?”
鐵慈卻不敢在飛羽麵前露腳,雖然男人也有腳小的,但是總歸是個疑點。
她嗬嗬一聲,示意飛羽先洗,彎腰去撩她裙子,這回換飛羽縮了腳,說聲:“我才不洗別人剩下的水!”轉身出了門。
鐵慈怒目。
雙標狗!
鐵慈簡單用水洗洗擦擦,故意留了臉上的灰沒擦,隻覺得十分疲累,便倒在嬰兒身邊睡著了,這一覺居然睡得十分安心,再次睜開眼的時候,看見斑駁灰黑的四壁,聽見不隔音的泥牆那邊隱隱傳來的人聲和一點微黃的燭火,沒來由竟覺得心內安寧。
往日在瑞祥殿,觸目錦幔繡帳,金鼎玉壁,滿目輝煌。可心底卻是虛的,浮的,無根的雲般漂著。是那暗夜裏的擂鼓,催著時刻匆匆前行,角落中的鳴蛩,鼓足力氣發聲的同時擔憂著下一刻寒風到來時命運的終結。
無定處,不安寧。
此刻深山小村,陋室灶火,灶間的香氣熱辣喧騰,那是人間氣象。
這香氣……
鐵慈再也睡不住了,爬起身走到外間,果然看見飛羽在親自做飯,灶上蒸饅頭的蒸籠裏散發著不同往日的香氣,東德子家的三個孩子扒著灶台邊拚命流口水。
吃飯的時候,除了東德子家尋常的飯食,還有一大盤長圓形的饅頭,香氣殊異,鐵慈取了一個,一口下去,先是麵的筋道麥香,再是肉的細嫩鮮美,再一細看,裏頭竟然裹了肉,東德子媳婦道:“你這妻主可真是能幹,半下午用個笸籮半張網,便在院子門口網了許多黃雀,做了這黃雀饅頭,香得緊!”
大乾人喜食鳥肉,市麵上也有釀黃雀蜜製黃雀等菜色下酒,黃雀饅頭還是第一次吃,飛羽做得極其令人驚喜,雀肉剔了骨,用了不知道什麼香料,半點腥氣也無,而肉質極嫩入口即化,和這柔韌筋道的饅頭分出極其有層次的口感。
吃慣了禦廚的鐵慈也不得不說,這一手廚藝也沒差了多少。
桌上還有一堆筍子,外皮沒剝,沾著些熱糠,剝開來裏頭竟然是空心的,塞了野味的肉和山菇山筍,肉的濃香伴筍菇的清香,入口便是山林清氣。
鐵慈更喜歡這個,拿第二個的時候,飛羽筷子敲在她手背上,“少吃些,變胖了我可不要你!”
鐵慈一怔,然而一看桌上幾個人虎視眈眈的神情,也便明白了。難得的美食當前,寄人籬下的人要客氣一點。
隻要對方有理,她倒也不會生氣,笑了笑,也沒夾菜,畢竟看不清,就低頭吃粗麵饅頭。結果忽然一根筍骨碌碌滾了過來,正落在她手邊,鐵慈轉頭,隱約看見飛羽的筷子飛快收回,隨即聽見飛羽道:“哎呀掉下來一個,那你就吃唄。”
鐵慈慢條斯理剝著筍殼,撇撇嘴。
真當我瞎呢!
晚上三個人自然擠一床,地鋪很小,兩雙大長腿委委屈屈擱著,孩子吃飽了奶,睡得小臉噴紅,散發著清甜的奶香,鐵慈記得自己男人的身份,拒絕再抱孩子入睡,推給飛羽,飛羽也無所謂,拿過來往自己肚子上一放,非常的直男姿勢,鐵慈一開始沒看清,後來摸著了,怕這人睡著了翻個身,娃就掉地上了,隻好擱在兩人中間。
飛羽便翻個身,捏著嬰兒的鼻尖,笑眯眯問她:“啊,我們像不像一家三口啊?”
鐵慈伸個懶腰,手背啪地一下打在飛羽臉上,“像,祖孫三代,我爺,你奶媽,他孫。”
深山裏的夜像飛馬一般跑得飛快,剛才還在山那頭,轉眼就抵達腳尖,不知何時下起了雨,雨聲襯得小村越發寂靜,鐵慈原本警惕著不想睡,不知怎的覺得眼皮越來越重,一片黑甜裏自己好像在行夜路,忽然一股大水衝了過來……她猛地睜開眼,發現胳膊不知什麼時候濕了,剛想說上頭漏雨,隨即身邊孩子哼哼唧唧哭起來,原來是尿了。
尿就尿了,飛羽還睡得四仰八叉,像個懶婆娘一般拎起孩子往她懷裏一塞,道:“換尿布去!”
鐵慈瞬間有種社畜丈夫半夜苦逼帶娃的錯覺。
但是尿布不能不換,因為旁邊那懶婆娘不會,鐵慈安慰自己就當提前實習了,拿起東德子媳婦備好的尿布,摸索著換了,將髒尿布一扔,準準地扔在飛羽臉上。
飛羽一把拉下尿布,黑暗中目光灼灼,鐵慈感覺到這人並無睡意,做好了鬥嘴的準備,飛羽卻翻個身睡了。
鐵慈醒了一時睡不著,坐在床上聽那四周動靜,忽然眉頭一皺。
雨勢越來越大,屋簷下落水嘩嘩,但以鐵慈的耳力,還是隱約聽見了風雨中一些細微的異響。
她去推飛羽,打手勢示意門外,飛羽意會,起身走到門邊,開了條縫看了半晌,忽然匆匆轉回,低聲道:“有一群人進了村!”
鐵慈在他查看的時候已經將衣服穿好,她雖然暫時視力不好,但是脫下衣服的時候就齊整地攤在自己身上,需要的時候拿起來穿就是。
這時候進村的,來者不善,鐵慈將孩子抱緊懷中,便向東德子夫婦居住的屋子走,打算提醒他們一聲,卻被飛羽拽住。
“我們先走!”
鐵慈猶疑地指指對麵屋子,飛羽道:“人家知道,我看見他們已經躲起來了。你別管,跟我走。我今兒去弄鳥蛋,發現了一處絕佳躲藏地。”
鐵慈也便放了心,飛羽從牆上扯下油布,頂在頭上,兩人貓著腰翻出後窗,東德子家後窗後麵就是山,大雨之下山路濕滑,兩人深一腳淺一腳走了一路,飛羽忽然掀開藤蔓,道:“到了。”
鐵慈這才發現前方一口泉水,泉水上方還有個小洞,她站定,回身望向山下,卻見小村裏星星點點燃起了燈火,顯然闖入者已經被發現了。
暴雨之中,有人背上冷光一閃,顯然帶著刀。此時出現在這裏的帶刀人,八成就是慕容端的人。
東德子家也亮起了燈火,鐵慈霍然轉身看著飛羽——東德子夫婦並沒有躲起來!
飛羽在謊報信息!
那她豈不是要害了東德子一家,害了全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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