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你親親便不痛了(2 / 3)

飛羽笑著謝了,開口便唱,“我送你離開,千裏之外……”

丹野:“……???”

這什麼振聾發聵的歌。

明明旋律優美,偏生一個字都聽不懂。

鐵慈便是在這樣振聾發聵的歌聲中醒來的。

明明熱海浮沉,卻總聽見一線細細聲音,不屈不撓地鑽入耳膜,且音調既熟悉又意外,她猛地睜開了眼睛。

迎麵便是赤雪丹霜驚喜的臉,“主子醒了!”

鐵慈以為自己是在做夢,或者是這兩個在唱,結果這歌聲從外頭飄了來,鐵慈聽了一會,越聽越無語。

“這誰在唱?每個字都跑調了知不知道!”

片刻後,飛羽施施然進來,麵容輪廓鍍著日光,風鬟霧鬢,五官卻精致如玉雕,鐵慈瞧著,又泛起吹口哨的衝動。

飛羽在她床頭毫不見外地坐了,不等她說話,便拿了一塊點心,自己咬了一口吃了,將另一半點心遞到她唇邊。

丹霜要攔,飛羽含笑低頭,指尖彈了彈鐵慈嘴唇,催促她張口。

鐵慈默然,隨即張口含了。

她有點怕自己再慢一點,飛羽會親自用嘴喂什麼的。

也有可能采取卸了她下巴喂這種暴力方式。

不知道為什麼,飛羽就是給她感覺,可鹽可甜,可妓子獻媚風情,也可暴龍凶猛。

點心淡綠色,入口即化,形狀不甚講究,口味也不甚講究。一開始淡淡甜味,就像普通的糖,並不均勻,隨即便是一點腥苦,但那點苦味瞬間便化在舌尖,鐵慈想吐也吐不出。

她經過訓練,能辨識毒物,這東西味道雖然不好,但應該屬於藥類。

果然吃下不過一刻,她開始大量發汗,飛羽卻摸索不出帕子,就用袖口給她擦汗。

鐵慈想一個青樓女子竟然隨身沒有帕子?有點糙吧?

丹霜赤雪很是歡喜,命人去端水,準備給她擦身。飛羽低頭看鐵慈,笑道:“可好些了?”

“不錯。”

“可還有哪裏痛嗎?”

鐵慈閉著眼睛,笑道:“嗯,你親親便不痛了。”

她本是慣常調笑,日常和自己瑞祥殿的美人們玩慣了。病後還不大清醒,順嘴便說了,隨即便覺得頭頂一暗,睜開眼,一雙豐美唇瓣正在視野裏不斷放大。

鐵慈沒動,仔仔細細瞧著,心想這唇略大,夠性感。

性感的唇在她額頭微微一靠,貼住了。

兩人瞬間都屏住了呼吸。

淡淡的牡丹香氣和木蘭木槿香氣漸漸氤氳於其間,這是兩人的氣息,在這一刻絲縷糾纏,悄然浮動。

飛羽鬢上的步搖垂下流光閃爍的水晶珠兒,落於鐵慈頸間,有些涼,有些癢,靠得太近,她忽然感受到牡丹香氣裏尚有鬆香木香薄荷香一般的清涼厚重尾調,飛羽清淺的呼吸落於額間,讓她想起午夜鬆枝上被山風吹落的雪。

額頭的觸感微潤微暖,柔軟得像心被一團雲揉過。

丹霜出去要水了,赤雪站在後頭,有些愕然,卻不知該不該上前。

一時間整個屋子的氣氛都似乎沉靜而神秘。

半晌,還是鐵慈打破了這一刻奇妙的氛圍,輕聲笑道:“你是在吮吸補水嗎?”

飛羽低低地笑起來,這回的笑來自於喉間震動,低沉而魅惑,“嗯,很甜。”

鐵慈的手指顫了顫。

心底唏噓一聲。

這又欲又撩的小妖精。

得虧是個女的,幸好是個女的。

若是知根知底,瑞祥殿再收一房也不錯。

飛羽的唇微微移開了些,她的眼神隱約閃過一絲錯愕。

貼唇原本隻是調笑,以為對方會讓開,對方沒讓開,他斷也沒有自己收回的道理,可怎麼見著那光潔的額頭微亂的黑發,閃爍一絲微微的細汗,就貼住了不想起了呢?

是香氣太過高貴好聞,還是他竟然是個斷袖?

在遼東那許多年,因為容貌太盛,已經超越了性別,以至於不論男女,都沒少了追求者,日常諸人閑話他,也是不分男女,胡亂配對。

日子久了,他自己也模糊起來,曾經思索良久,覺得隻要是美人倒也沒差,但前提必須他駕馭他。

眼前這位,雖然身量細致,但性格一看就不是個肯被駕馭的。

飛羽往後退了退,在鐵慈的額頭輕輕吹著,懶洋洋道:“公子呀,你可別誤會。我就是忽然想起我小時候生病,我也是這麼向我娘撒嬌,娘也是這麼給我貼額頭來著。”

“那你可真幸運。”鐵慈沒睜眼,淡淡道,“我也曾和我娘撒嬌,可她不肯貼,她怕過了病氣。”

靜妃體弱,自己不生病就不錯了,哪還能照顧人。鐵慈自小是跟隨父皇長大的,男人帶孩子,總難免粗疏。親親是沒有的,倒會大把大把苦藥喂她吃。

“不過話說回來,上次我受傷得你相救時,你明明說過你娘不會照顧人。”

“我好像沒那麼說過哦……”

兩人目光相對,都覺得對方記性不錯,誰也沒被詐住。

“還沒問你,那日如何從地道裏忽然消失?”

“哎呀可嚇死我了!走著走著地上忽然出現一個洞,一雙手猛地把我拉了下去,底下是一個坑,那人捂著我的嘴,和我擠在洞裏,等到你們出去了,他又帶著我爬上去,還是從地道出去的。出來後才知道,那人是個打鐵匠,那批人走的時候要滅口所有的打鐵匠,這人警醒,從地道裏先爬了出去,他出地道的時候,遠遠聽見咱們的聲音,還以為那些要滅口的人追來了,嚇得跌了一跤,結果無意中摸出地麵有塊板,底下還有一個洞,他爬下去,底下那個洞不通,大概是誰發現過,因為不通就用一塊板堵起來了。他隻能在底下等著,那裏憋悶得難受,他冒險開了洞口,正好我走過去掉落,他便把我抓進了洞裏。”飛羽嘴皮子順溜,將事情說得清清楚楚,“後來出門便分道揚鑣了,他說受了驚嚇要回老家。”

鐵慈默默想,很好,很紮實,連後路都堵住了。

當時地道黑暗。確實她們隻摸了兩壁,沒有想到腳底有玄機。隻是若是普通木板,走上去為什麼感覺不出來?若是機關,那普通打鐵匠又怎麼進去自如?故事編得看似齊整,其實漏洞百出。

但最妙的是無法查證,唯一的見證人“打鐵匠”不知真假,就算是真的也已經離開。回地道去查證,那個地下洞一定是有的。

她笑一笑,並沒有繼續細問。飛羽摸了摸她的額頭,笑道:“好了,退燒了。”

這邊剛一退燒,那邊丹霜進門示意有人求見,赤雪立即十分聰明地將飛羽請到隔壁院子去奉茶,鐵慈披上衣裳坐起,看見蕭雪崖連同剛趕到的海右布政使來了。

海右布政使已經得令,皇太女不欲顯露身份,因此沒穿官服,遠遠站在門外,向鐵慈行禮。

蕭雪崖很平淡地問候了鐵慈的身體,立即進入正題,表示自己軍令在身,不得耽擱,即將離開此地,詢問鐵慈是否還有什麼別的需要。

鐵慈道:“煩請將軍將李堯周文暢一幹人犯順路押送上盛都……”

海右布政使臉色有些尷尬。本地官員犯事,尤其是這種大案,按說該由他這個封疆大吏收押審問,形成卷宗,再送呈盛都批複,押送盛都三司會審,皇太女直接繞過他,顯然是不信任整個海右官場了。

蕭雪崖沉默了一瞬,垂下眼,淡淡道:“方才接報。周文暢在牢中自盡,李堯當時隔牢看見,被嚇瘋了,現在胡言亂語,隨地便溺,難以控製。”

丹霜霍然上前一步,“什麼!”

她難掩語氣中的憤怒:“皇太女千辛萬苦才拿下這兩人,還指望順藤摸瓜,查清海右的問題,如何這麼快就讓他們出了事!將軍的人不是親自看守麼?傳聞中威名赫赫的鐵馬營,竟然這般稀鬆!”

蕭雪崖冷冷道:“鐵馬營健兒苦守大漠,沙場百戰,建功無數,豈容你這婢仆詆毀!”

“建功無數,守得國土,卻看不得一座土牢!”丹霜冷笑,“也或許,根本就沒看守罷!”

蕭雪崖眉頭一聚,沒有理她,卻對鐵慈道:“鐵馬營我隻帶了三百人隨行東南,因此大牢內留登州兵看守,我的人主要守外圍,縣衙和此處。”

言下之意就是他們確實不是看守大牢的主力。

鐵慈看他一眼,心中微起疑惑。

以蕭雪崖的能力,不會不知道兩個人犯的重要性。甚至在他心裏,應該是看守住人犯比保護她這個傀儡皇太女重要得多才對。

李堯瘋了,周文暢死了,勾連遼東私製武器的大案就會終結在這兩人身上。然而僅憑一個李堯,一個周文暢,就真的能手眼通天,給慕容端一路開綠燈嗎?

更何況,這件事裏,李堯和周文暢又能得什麼好處呢?

他們應該也隻是兩顆棋子而已。

鐵慈很清楚,她浴血挖出來的根,已經被人幹脆利落的截斷,將那真正龐大的根係,留在了黑暗的地底。

之後想要再拽出來,就很難了。

鐵慈抬頭看蕭雪崖,蕭雪崖轉開目光。身邊海右布政使上前一步給她請安,先是自責馭下不嚴,麾下竟有周文暢李堯這等喪心病狂之輩,行下這等滔天大罪;再說自己已經向朝廷上了請罪折子,之後也要等待朝中來員處理此事,屆時一定全力配合雲雲。

隨即海右布政使便狀似無意地說起傳說在海右隱居的大儒賀梓,不知怎的忽然對海外產生了興趣,說想要揚帆出海,自己身為海右布政使,有替朝廷招攬延留賢才的責任,聽聞此事後這些日子都忙著找人詢問此事並試圖挽留賀梓,如此才耽擱了對屬下的監管。

說著他便歎著氣,將一個盒子遞給丹霜,說賀梓酷愛書法,自己特意尋了前朝名書家的珍品字畫試圖前去拜訪,結果又被賀梓拒絕。又說既然如此,這書畫也很是難得,還請皇太女賞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