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還你一個吻(2 / 3)

常公公來,雖然比父王親至要好些,但也好不到哪裏去。

常公公微微側彎著身子,避開慕容端的方向,笑道:“二殿下,您好啊。聽說您來了海右,大王不放心,便讓老奴來接您呐。”

他一眼也不看後頭那些車。

慕容端從地上爬起來,笑道:“兒多謝父王關愛。隻是常公公您這麼一來,我想要備給父王的驚喜,可就不成了呢。”

說這話時,他默默咽下一口血。

“老奴愚鈍,還請殿下解惑。”常公公依舊不變的微笑。

慕容端便指著餘下的那些大車笑道:“最近我在海右尋到些好物,經營許久,才做出這一批好東西。因為身在大乾,事涉機密,為求穩妥,此事秘密進行。好容易昨日才完工,正要日夜兼程趕回遼東獻給父王,不想常公公您便來了。”

說著走到大車旁,抽出一柄劍給常公公看,“您瞧。離咱們很近的海右,竟然發現了淵鐵!這機會怎麼能錯過,我找人打通關節,好容易練出了這麼些。您瞧瞧這刃口,這明光!我遼東將士若佩上這般利器,那必然如虎添翼啊!”

常公公嘖嘖驚歎,撫摸著那劍身愛不釋手,慕容端瞟著那些馬車,看那轍印便知道是空車,再看看不多的那幾個護衛,慕容端道:“咱們如今還身在海右境內,並不安全,公公既然來了,我們便將東西裝在公公車上,一起回吧!”

說完也不等常公公回答,一揮手,幾個隨從上前,飛快地把每輛馬車都撩開簾子。

慕容端目不轉睛地盯著那些馬車,看都是空的,眼看隨從已經要撩到最後一輛馬車,他已經確定這整個隊伍確實沒幾個人,心中大定。

常公公還在欣賞那劍,慕容端忽然湊近了些,道:“淵鐵所製武器,還有一個特點,公公請看——”

他忽然一拳擊在劍柄上!

劍尖正衝著常公公胸腹部位,眼看要狠狠紮入——

常公公霍然抬首,眼眸裏倒映慕容端此刻猙獰麵容——

忽然一隻手如剛似鐵,從馬車上方探下,鬼魅般出現在兩人之間,那手不偏不倚點在劍身上,劍身猛地一顫,順著常公公前襟一路劃下,嗤聲順暢如流水,常公公衣袍數層齊齊破裂,人已經退開一丈。

那隻鋼鐵般的手再一抄,將下墜的劍抄在掌中,銀光在空中倒劃明弧,光芒未散,劍已經擱在了慕容端的頸上。

此刻那人黑色的衣袍才悠悠落下,猙獰的銀麵具下一雙黑眸如死水。

慕容端大喝:“上!”

他的隨從紛紛拔劍衝上,卻在此時,最後一輛馬車簾子一掀,有人在其中咳嗽一聲。

隻一聲咳嗽。

慕容端臉色驀然不似人色,渾身打擺子般顫抖起來,越顫越急,衣袍簌簌。

簾子掀開。

遼東定安王那張平凡卻沉靜的麵容,露在所有人的視野裏。

……

在海威衛關卡前三十裏處,蕭雪崖率領的海右都指揮使司的兵,和登州府的兵終於彙合了。

沈謐在登州兵中,他夜奔百裏,去了登州,以鐵慈的太女私章,調動了登州的衛所兵千人。

皇太女本就有權在全國境內任何一處衛所調動三千人以下軍隊。她的太女九衛也是她的私軍,但是被太後阻攔了,目前還不能出京。

能出京鐵慈也不敢用,太女九衛的侍衛出身京中貴族官員家庭,成分太複雜,很多時候不過是個漂亮擺設。

一路追來並不容易,因為對方顯然在此地有勢力很強的保護傘,很多時候不走山野,官道之上轍印眾多,互相覆蓋,難以分辨,中間還曾入城,更是無從尋覓。

好在淵鐵有特殊氣味,鐵慈命人尋了品種優良的獵犬來,讓那狗聞了淵鐵氣味,一路追尋下來,遇上了登州兵。登州兵從登州過來,路程並不比他們近,卻比他們更快到達那車隊曾停留的山崗下,據沈謐說,他們原本奔滋陽去,但一路上好像有人引路似的,不知不覺就被引到正確的道路上了。

鐵慈一直隱隱覺得,這事情裏有第三方參與,對方若即若離,似敵似友,難以猜測。但此時也不是解謎的時刻,山崗下一堆轍印,清清楚楚向西邊去了。

而正前方,則是一大片淩亂的土葉,看不清痕跡。

登州衛指揮使急於在鐵慈和蕭雪崖麵前表現,便要下令往西邊追,卻被鐵慈攔住。

眾人不解地看著她,西邊的轍印如此清晰為何不追?

隻有蕭雪崖沒有看她,他正皺眉盯著自己的黑馬——原先那頭極其神駿的,跟隨他很多年的白馬已經換了。

換的原因有點令人難以啟齒。

都是丹野的報複。

小狼王自己被人揍了沒關係,兄弟被揍那就沒完。蕭雪崖和鐵慈鬥嘴的時候,千軍在側,丹野什麼也不說,默默等在一邊,別說目下無塵的蕭雪崖,連鐵慈都把他忘記了,以為他帶著海東青去療傷了。結果行軍到半路,丹野忽然出現,佯攻蕭雪崖,在蕭雪崖躲開後,強勢拉走了他的馬。

蕭雪崖領兵的時候絕不會自己脫隊,也不允許任何下屬脫隊,隻好繼續行進,隻令附近官員注意發現他的馬,結果不用找,在他們路經一個小鎮時,在路邊一個破舊肮髒的馬廄裏看見了蕭雪崖那匹著名的“洗石”,可憐那頭平日裏趾高氣揚,比蕭雪崖還會鼻孔朝天的達延名種馬,正被丹野彎刀逼著,和那馬廄裏一隻髒兮兮的母驢進行著某些不可言說的運動。

蕭家軍當即傻眼,盯著平日裏比自己還高貴的馬主子,在眾目睽睽之下被逼嘿咻。

蕭雪崖當時的臉色比被鐵慈懟了還難看一萬倍。

丹野坐在驢圈上,和吊著翅膀的兄弟一起觀看開車戲,彎刀打著拍子,看也不看蕭雪崖,道:“沙漠男兒,鷹就是他的兄弟,就好比沙場戰士,馬也是妻兒。我不會殺上過戰場的馬泄憤,但是你怎麼對我兄弟,我就怎麼對你兒。”

蕭雪崖:“……”

一日兩次被懟到無言,在蕭雪崖酷炫狂霸拽的生涯裏也是第一次。

洗石發出一聲羞憤至極的長嘶。

丹野站起身,彎刀拍打著屁股,指一指蕭雪崖,指一指驢,“等著抱孫子吧!”

……

鐵慈想到那一刻蕭雪崖的神情,就覺得無比痛快,第一次對丹野生出了好感。真是可愛得緊啊!

她忍著笑,指著地上那一片混亂,道:“這明顯是被破壞過的地麵,從刮去的塵土深度來看,原先的地麵印子應該更深。在這種時候,還要對地麵做偽裝,什麼人會做這樣的事?”

那自然是被追逐的人。

“他們在此處分了贓物,所以我們也要分兵了。”

蕭雪崖道:“殿下請走西側。”

從殘印來看,西邊那隊人和車都應該少一些,相對好對付。

登州兵跟了鐵慈,蕭雪崖帶了海右指揮使司的兵,各自分開。

鐵慈順著轍印往前追,轍印極其清晰,登州衛指揮使有些急躁,不住呼喝士兵加快腳步,倒是赤雪道:“指揮使不必著急。這淵鐵太沉重了,對方行不快。無論如何都逃不過我們的追兵的。”

鐵慈點點頭,確實,押著如此沉重的淵鐵,就算關卡開放,隻要後頭有大批追兵,都不可能逃得過。

天色即將蒙蒙亮的時候,她追到了一座斷崖邊。

氣味消失了,轍印一直延伸到斷崖邊,鐵慈順著轍印往前走,沈謐在她身後輕呼:“……殿下!”

喊出這一聲的時候,沈謐頓了一頓。

他還記得在登州府得知那隻私章主人信息的時候自己的震驚,到現在還覺得如在夢中。

不是沒猜想過鐵慈的身份,還是茅公子時候,她的氣度行事便十分卓爾不群,沈謐是聰明人,因此選擇了無論鐵慈境遇如何,都牢牢跟在她身後。隻求對方若能翻身,自己也能得見曙光。

但地位限製了他的想象力,他一直以為最多就是個閑散皇族而已。

真到了這個身份上,反而更加危險,沈謐不是不明白這個道理,但他頓了一頓,還是道:“殿下,遇林莫入,遇崖也莫近啊!”

“那是,”鐵慈點頭,“所有古代類小說,都逃不開落崖魔咒。”

但她還是向前走去,轍印一直延伸到崖邊,看那樣子,就好像馬車真的從這崖上衝了下去。

發現後有追兵,跳崖自盡了?

用腳趾想也不可能。

但是必須得去看看,淵鐵劍這麼重,路上也沒有分道的痕跡,一定就在崖下。

前方嵐氣彌漫,三步之內不見人影,鐵慈道:“你們都留在三步外,我且去看看。”

“殿下!”

鐵慈一個手勢便阻止了屬下們的舉動,論起輕功,這裏沒人比得過她,她不去誰去。

鐵慈跪在崖邊,雙手扣住地麵,小心翼翼探頭對底下看去——

忽然一隻手從崖下伸出,猛地抓住了她的腰帶!

鐵慈毫不猶豫,指尖用力,哢嚓一聲地麵石頭硬生生被她摳出一大塊,她掄起石頭就對那手砸去!

那手霍然放開,另一隻手卻緊跟而上,一把抓住了鐵慈手腕,狠狠向外一掄!

一股大力湧來,呼地一聲,鐵慈的身子猛然懸空!

驚呼聲裏,半空中的鐵慈大喝:“不許過來!”

同時她也緊緊抓住了那隻手腕,搭上對方手腕的那一刻,霍霍連聲,她的手指如藤蔓,瞬間就順著對方手腕攀到了對方肘部,死死抓住。

下一刻那隻手腕哢嚓一聲,連根折斷,白慘慘木茬在鐵慈眼前一晃而過。

鐵慈:“……”

特麼的竟然是假肢!

然而此時她已經翻出了崖外,不可自控地向下墜落。

……跳崖魔咒依舊在。

呼呼風聲裏,忽然腳踝一緊,被藤蔓纏上,隨即她被拉近了崖壁。

她低頭下望,看見深黑的崖壁和白霧之間,隱約一點青光長長的延伸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