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神經崩了一整天,又強撐著看了大半晚上的NG回放,這會兒徹底地放鬆了下來。舒江白用開水煮了毛巾,仔細地幫她擦了遍身體,然後在露台上披著大衣,非常罕見地抽了根煙。
他已經記不起自己上次抽煙是什麼時候了。或許是那時《畸骨》的拍攝壓力過大,壓抑在心底的那些被背叛的痛苦失望,隻要心中焦灼,煙是一種可以吐出不安的東西。
深沉的夜色濃鬱地宛如一方化不開的墨,西北風孤寂地在樹梢頭呼嘯。天上並沒有落雪,花垣的冬天從沒落過一場雪。
雲曦從那一句“冬天的夜太涼”開始,就一直在說電影裏的台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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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的拍攝並不順利,晏歸楚依舊發火,但是比起昨天的暴怒,態度已經軟化了一些。
雲曦當天晚上依舊去導演室看NG回放,看到大半夜再回住處。
好不容易把這出戲過掉,晏歸楚又開始挑雲曦後麵戲份的刺兒。魂魄狀態的白鴻情感的不夠真實了,第一世進入角色時的情緒過度太生硬了,就連之前雲曦已經完成的戲份都返工了好幾場。
這樣的情況一連持續了一周左右,雲曦跟晏歸楚兩個人就跟卯上勁了一樣。
不過這一次跟趙玉流的情況不同,晏歸楚的態度再清楚不過:他看好雲曦,並且決定要狠抓白鴻這條線。不過無論是晏歸楚在做什麼打算,他這樣苛求,著實把人逼得太狠了一點。
光是白鴻在六道之中穿梭的戲份就翻來覆去地拍了十來回,這種五感擬真的環境裏全是幽深的鬼臉和無盡的黑暗,稍稍呆上一陣子都能把人逼瘋,雲曦每次出來都是俏臉雪白,宛如返世還陽一般,看得人心驚。
一群副導演大多都看出了點端倪,但這會兒誰敢勸晏歸楚,他就收拾誰,就連羅閻出馬都無濟於事。舒江白也攔不住雲曦,又不好明著出麵,隻好盡量每天在片場多留一段時間,陪著雲曦當勞模。
劇組裏開始傳這兩人敬業勤奮的事兒,不過也有人搗些難聽的閑話,說這兩人是想上位想瘋了,天天跟片場裏頭磨磨蹭蹭,裝模作樣。
這些閑話裏頭到底幾分挖苦幾分葡萄酸都不待清楚,不過趙玉流和鍾鳶兩人所處的局麵的確是尷尬極了。有些閑話不聽便罷了,如果聽進去一耳朵,心裏都難免有疙瘩。
趙玉流雖說不至於跟顏薇那般,會特地上趕著撂臉色給後輩新人,但是一眾主演聚會從來都會有意無意地漏去雲曦和舒江白的名字。
她會這麼做,一方麵是因為這兩人很少參加一些劇組的聚餐,另一方麵也是因為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別扭——比起別人,這兩人上位的速度的確是太快了,讓她覺得危機感很重。
不過對於雲曦而言,這些小事她都沒放在心上,更沒有什麼時間和心思去考慮。自從第一次看過NG回放的那天晚上開始,她整個人的心態都像是變了一樣,將自我無限地縮小,而將白鴻的影響不斷地放大。
雲曦逐漸地跟白鴻一樣訥言沉默,走路都躲著人,原來的那個開朗活潑的女孩兒藏起來了,躲到了月亮的背後。
她這樣反常,就連一向神經大條的曲歡然都覺察到了不對勁,更別提親近的舒江白和秦若了。
厲芒和牧春笛特地從吳州趕過來,但是兩人請過來的心理醫學專家也都在雲曦這兒吃了閉門羹。她像是吃了秤砣鐵了心一般,刻意讓自己維持著這樣的一種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