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料峭的寒風,呼嘯著從樹林中掠過。文江河停住腳步,馬蘭也穩住身形。
馬蘭很高興地說道:“我們終於把圖和冰雪珠奪回來了。”
文江河從懷裏掏出那《秋郊飲馬圖》很動情地說道:“這是父親給我留下的唯一遺物,說什麼也不能再失掉它了,放到你手裏珍藏吧。”
馬蘭伸手接過來,迎風展開了,說道:“公子,你不是答應過我一件事嗎?”
文江河說道:“不用說一件,十件我也答應。可我記不得什麼事了。”
馬蘭將身子傻在文江河的身上,撒嬌地說道:“你說的事怎麼會忘了呢?是不是故意哄我?”
文江河說道:“你是我的妻子,怎麼能哄你?你說到底是什麼事兒?我一定滿足你的要求。”
馬蘭說道:“你說過,將圖奪回來,就將圖上的秘密告訴我。現在圖到手了,你應該實現自己的諾言了。”文江河哈哈大笑道:“我以為什麼事呢?剛才我不是已經告訴你了嗎?”
馬蘭驚問道:“沒有哇,你隻說圖是爸爸的唯一遺物,讓我保存,那算什麼秘密。”
文江河說道:“這就是秘密,除了你誰也不知道的秘密啊。”
馬蘭臉上出現一絲不快,說道:“我是說這圖那個地方標示了收藏《輿地圖》的地點。”
文江河說道:“這又是一個秘密了,與這幅圖毫無關係。”
馬蘭有點急了,說道:“毫無關係,你拚死拚活地往回奪圖為什麼?”
文江河說道:“因為這是父親的唯一遺物,要成為我的傳家之寶,一代一代傳下去,不奪回來,怎麼往下傳啊?”馬蘭直截了當地問道:“你不是說《秋郊飲馬圖》上標示了收藏《輿地圖》的地點,難道是假的?”
文江河說道:“我說過,這一點也不錯,但那是指外祖父趙孟繪的那幅,而這幅是爸爸繪的。爸爸人稱神筆,書畫雙絕,與外祖父的風格完全一致,許多人把爸爸的作品當成外祖父的作品收藏,連行家裏手都難辨真假。爸爸繪的這幅圖看去與外祖父那幅幾乎一摸一樣,但景物的位置變了,出現意外情況下,可以將這圖交出,保護那標有《輿地圖》的那圖不出問題誰拿到這幅圖,既使找到地方,挖地十裏也一無所獲。”
馬蘭那粉臉倏然變色了,說道:“你外祖父繪的《秋郊飲馬圖》在何處?”
文江河說道:“我一下山便步受到追殺,處境非常危險,於是請林中雨幫忙,讓他將外祖父繪的那圖帶走。他不是長白門派的弟子,也不是文家人,不會引起欲奪圖者的注意,他很安全地離開了這兒。我身上帶著父親繪的圖,將奪圖者吸引過來,盡量地拖延時間,使林中雨走得更遠些,也就更安全些。我身上的父親這幅圖,把花聯教,把那神出鬼沒的天鵝玉女牢牢地控製住,她們不會想到圖是兩幅,一真―假,她們隻在沒有用的圖上大作文章,被我略施小計便耍得團團轉。”
馬蘭聽到這兒,花容失色,身子從文江河的身上移開,她站在文江河的對麵,那撒嬌態變為潑態,她嬌叱道:“這些事你為什麼不早對我說?把我蒙在鼓裏?”
文江河笑嗬嗬地說道:“你已經落在花聯教手中,我怎麼告訴你呀?事情已經過去了,兩個圖都安然無恙,是爸爸的在天之靈保佑,老人家若不考慮得如此周密,我無論如何也想不出這法子。走吧,失去的東西回來了,仇報了,在撫鬆的事完了,去山神廟找司馬冬他們,離開這是非之地。”馬蘭手上的《秋郊飲馬圖》落到地上,她的口氣象是對敵人那樣蠻橫,她說道:“你不能走!”
文江河以為馬蘭不願離開長白山,說道:“你曾對我說過,我走到哪裏你跟到哪裏,怎麼舍不得離開這兒了?”就在這時,從樹叢中奔出一個粉衣女子,那女子看去不到二十歲,人長得嬌美豔麗,楚楚動人,光是那姿態,就會讓男人看直眼,女子朝文江河快步地奔來,嘴裏喊道:“文公子……”
文江河聽見有喊聲,把頭扭過來,一眼便認出來跑來的是曾傳信的花聯教粉衣宮宮女梅香,她那急匆匆的樣子,象背後有人造趕似的,梅香的聲音都有點變了。文江河還認為是來傳信的,說道:“有什麼事?”悔香說道:“我要找司馬冬。”
馬蘭正好是背對著梅香,剛才太激動了,根本就不理睬來人,直到梅香巳到身後,才把頭轉過來,她臉上象是落下一層霜,說道:“你找司馬冬幹什麼?”
梅香驟然見回頭的馬蘭,腳象被地吸住般不動了,她嚇得兩腿一軟,撲通一聲跪到地上,身子劇烈地抖動起來。梅香臉上滿是驚悸之色,她張開的嘴裏好不容易說出幾個字道:“拜見教主小的”
說到這兒,文江河看見梅香麵孔扭曲,眼睛失色,身子僵直,她已經被活活嚇死。他奇怪極了,梅香為什麼稱馬蘭為教主?為什麼馬蘭的一句話就駭得她魂魄出竅?這個粉衣宮女武功不弱,打鬥起來又狠又猛,相當不凡,她人也長得嬌美鮮豔,為什麼膽子如此小?馬蘭曾是玉雪峰天池宮的紫衣仙子,怎麼成了教主?隻有天鵝玉女才是花聯教教主。也許天鵝玉女出現了,梅香被天鵝玉女的殘暴駭著了。他向四周看了看,一個人影也沒有,隻有馬蘭和自己。
一個不祥之兆升起來了,難道馬蘭是天鵝玉女?否則剛才她為什麼一直追問《輿地圖》的事?可馬蘭是自己在玉雪峰認識的,而花聯教是在撫鬆出現的,不應該有什麼聯係啊?也許是事前安排好的陰謀?
馬蘭見梅香死了,文江河臉上出現懷疑之色,她並沒有離開,也沒有動手,而是呆呆地站著,癡癡地望著文江河,那雙美麗的眼睛裏充滿了失望,充滿了惶驚,充滿了不安,也充滿了柔情。她竟說出這樣的一句話:“一切都是假的,為什麼都是假的呀?”
文江河沒有說話,心裏好像被針剌了一樣,他這才深知被騙的滋味是多麼的痛苦。自己所愛的人,竟是最恨的人,事實太殘酷無情了。
他終於明白了,所有的事全是一場戲,馬蘭,也就是天鵝玉女扮演了一個極其重要的角色。自己身邊死了那麼多被天鵝羽毛殺死的人,都是馬蘭幹的。她並不是為救自己,而是趁機除掉染指《輿地圖》的人,然後要得到《輿地圖》。他緩緩說道:“我現在才明白,我一到玉雪峰,為什麼就遇上了你,那是事前設計好的圈套。而被怪獸吃了的人才是真正的馬蘭,你把她殺害了,扔到天池裏,然後冒名頂替;沒想到把怪獸引出來,不得不和六個仙子見麵。可你始終給仙子們的是背影,怕她們認出你是假冒的,而後,你又與我匆忙走了,才沒有被揭穿真麵目。”
馬蘭將那纖纖玉手互相槎著,是為了掩飾周身在抖動,說道:“你果然很聰明,不用我說把發生過的事講出來。不過有的地方並不準確。”
文江河用舌頭舔舔發幹的嘴唇,說道:“這主意肯定是冷若冰出的,因為冷若冰在天池宮長大的,她知道玉雪峰的詳細情況,她把這些情況全告訴了你,包括天池宮主辛銀鈴的墳地,與我師父的關係,所有的路徑,及玉雪峰的規矩,你才能得手。”
馬蘭兩隻手攪在一起,發出格格的聲響,她承認道:“冷若冰是我的母親,我是照母親的安排做的,而母親則是按太上天尊的命令做的。太上天尊手下有個特級殺手鐵算盤笑麵鬼王上官東西,他待意從大都趕來取圖,見圖沒到手,大為不滿,要親自去白頭山鬆鷹洞奪圖。母親知道長白天君武功蓋世,上官東西的鐵算盤雖有奇異的傷人功能,也未必能勝過長白天君,要是弄巧成拙,圖被毀掉或轉移到別處,一時弄不到手,太上天尊怪罪下來,擔當不起。於是帶著我,尾隨著上官東西登上白頭山。我們先是在洞外的樺樹林中聽動靜,那鐵算盤的聲音能傳出很遠,可辨其勝負。你回來後,那鐵算盤聲很快就沒有了,母親感到不妙。她親自潛進洞裏,看見了長白天君死亡的情景,也聽見了你們之間所說的話,便想出這個美人計,要智奪《輿地圖》。老人家帶我急奔玉雪峰的辛銀鈴墓,正好紫衣仙子巡山經過,被老人家出手殺死,老人家將衣服剝下穿在我身上,由我扮成紫衣仙子,在鬆林中等你到來。並告訴了我玉雪峰不許男人進山的規矩和其他一些情況。老人家辦完這件事,挾著紫衣仙子的屍體,拴上石頭,沉入天池中。然後潛入天池宮,盜走那柄曾使玉雪峰和白頭山反目成仇的冰劍,在我們倆滯留在洞中學屠龍神功時返回撫鬆後,老人家又安徘了已經發生過的一幕幕。先是以我為人質,再是讓黑心寡婦引你去黃花嶺,又是誘你去花船上救人……”
文江河聽得怵目驚心,道:“剛才你奪圖那出把戲也是你母親導演的吧?怪不得你母親說我逃不脫她的手心。”馬蘭說道:“事巳過去,沒有必要瞞你。在別人眼裏,母親是個比鐵石心腸還硬的人,但對我來說是個非常可親的人,可愛的人。因為花聯山有幾千個象我這樣的女孩子,唯獨我有母親,而別人則什麼也沒有,她們連姓和名都沒有。所以,母親讓我幹什麼,就是死,我也在所不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