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十七年。
青州下了一場春雨,洛河兩岸,一夜梨花開。
通往神都洛陽的官道上,跳出一頭黑胖的野豬,豬背上馱著兩個三尺寬的木匣子,豬後麵跟著一個精瘦的老頭,老頭身後十幾步的位置,綴著一個白白嫩嫩的小姑娘。
小姑娘約莫十二三歲,短發,碎花裙,嘴角有酒窩,隻是眼下明顯生了氣,小嘴兒噘的老高。
“豆啊,你還小,不能吃太多甜食。”
“哼!”
“豆啊,師傅走的路多,明白些道理,這女人,不能隻顧著吃,吃多了會長胖。”
“哼!”
“豆啊,師傅不是故意要扔掉你的山楂,瞧瞧這牙,都開始長蟲子了。”
“哼!老頭,你還記得是我的山楂!”
“豆……”
“老頭,我隻是愛吃山楂,過分嗎?你自己吃了多少把劍,心裏沒點數嗎,也不怕崩壞了門牙!”
“豆……”
“老頭,你是不是又準備說,這是咱劍門的規矩?食劍九千九,駕鶴成仙人!這種騙人的鬼話,你也信?”
“這可是祖訓。”
“祖訓也是人定的,除非咱劍門的祖宗不是人?”
半響無話。
老頭深深的歎了口氣:“師傅還是給你烤個地瓜吧,別餓著趕路,自己走了這麼久,腳上肯定起泡了,歇會兒,歇會兒。”
小姑娘一瞪眼:“誰腳上起泡了?你才起泡呢!你倆都起泡!滿腦子泡!”
旁邊的黑豬,豬眼一撇,竟像是翻了個白眼,一副我招誰惹誰了我就起泡,不講道理是吧。
生火、刨坑、烤地瓜,一氣嗬成,老頭很快就拿著幾個金燦燦的烤地瓜準備遞給小姑娘求和。
這邊還斟酌著拿什麼話勸勸,再生氣都要吃東西啊,可沒等老頭開口,小姑娘竟然一把就搶走了地瓜,張口直接咬下。
“小心……”老頭趕緊提醒,然後就看到這剛烤好的地瓜已經把小姑娘給燙出了眼淚。
“剛烤好的地瓜,很燙的。”老頭小聲的說,“你該不會不知道吧?”
“我。”小姑娘很倔,怎麼可能承認是自己的失誤,燙破嘴唇都不能承認,含著淚說,“我,好的很,這地瓜,一點都不燙。”
老頭聽著自己徒弟的聲音都發抖了,趕緊故意轉過身,假裝去喂食黑豬。
果不其然,老頭剛轉身,小姑娘立即吐出舌頭,大口大口的吸涼氣,心裏想著:“真燙,真燙,燙死寶寶了。”
馱著木匣的黑豬,看著這一老一少拙劣的表演,再次翻了個白眼。
小姑娘跟黑豬麵對麵的站著,自然能感受到這份鄙視,然後很是受傷。沉思片刻,突然拿起熱氣騰騰的烤地瓜,一閉眼,三口五口就給吞了下去。
入口柔!
一線喉!
真刺激!
黑豬都看傻了:“姑奶奶,您可真是個驢脾氣。”
驢脾氣的小姑娘本名寧紅豆,老頭是劍門這一代的食劍人葉飄零,雖然現在看著邋裏邋遢不修邊幅,年輕時可俊著呢,聽這名字就知道。一花一世界,一葉一如來,春來花自青,秋至葉飄零。
瞧瞧這意境。
午後的烈日熱的正凶。
黑豬背上的木匣終於被卸了下來,一老一少躺在老槐樹的樹蔭下,身後是峰巒疊嶂的大山,頭頂有雛鷹展翅盤旋,春草已然發芽,各樣小獸不時穿梭在樹叢山野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