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匱良方?用人朝前,不消人朝後?
沈靈內心冷哼一聲,臉上卻未表現出鄙視之態,神采沈重,周密打量她少焉才道,“兩年多前,我已明白告之太皇太後,此‘毒’已分散入肺,在肺上導致了腫瘤,無殊效藥可治,得靠你自己的機緣和與毒抗爭。想來是您這兩年潛心向佛,修身養性,行善行善,得了菩薩的庇佑,這才嚇退病魔,著實與我的方劑無關。”
正常人都恨不得為自己表功,可她卻是謙虛上了。因而乎,她越是謙虛,越是不肯承認,太皇太後越是以為她留了一手,隻是不肯再為自己醫治。並且,她句句“潛心向佛,行善行善”裏的反諷,也充足她揣摩為什麼病發了。
“丫環,你怨我?”
人不抱病時,不會暴露這麼脆弱的一壁。
不得不說,這太皇太後受了重傷,又成了當初臥病在床惹人垂憐的老奶奶,讓素來以醫德自居的沈靈,差一點又犯了憐憫之心。
或是差一點。她斂眉,“太皇太後何出此言?”
“如果否則,你為什麼不肯再為哀家診治?”
沈靈內心曬笑。她奈何會不治呢?治天然是要治的。治歸治,不但要治身,還要治心。
似是考慮了一陣,她狠狠咬了咬下唇,突地放下下打發,逐步跪了下來,默默為膝蓋默哀了少焉,才驚慌道:“太皇太後恕罪——”
太皇太反麵色一沉,“你何罪之有?”
沈靈雙手撐地,身子往前傾前,護著自己的肚子,低低點頭道,“太皇太後的腫瘤,當初我說過是由於隕石輻射之毒,無藥可治,隻能療養,其實……我是有一個設施的。”
太皇太後這種人極是自大。如果是沈靈幹脆報告她“藏了私”,她定然不肯相信,還以為她又要耍什麼陰謀詭計,現在是她自己看出來的,反倒內心一鬆,信以為真了。
“你啊!瞞得哀家好苦,還不趕緊說來?”
說真話沒有人信,謊言更等閑哄到人。
沈靈默了默,抬起頭來看著她,一本正經地道,“腫瘤之症,極是凶險,原是絕症。但我家屬所傳的醫書中,留有一個老祖宗的單方。隻是藥引極是可貴,且煉成不易……”
輕“哦?”一聲,太皇太反麵色漆黑,咳嗽著,沒有說話。那虞姑姑瞄她一眼,緊張的麵色卻鬆了下來,似嗔似笑地道,“沈小姐你也真是,當本日下,另有什麼名貴的藥引,是太皇太後吃不起的?你看看你,兩年前說沒方劑,現在又說有方劑。這是我們太皇太後心慈仁厚,如果換了旁人,你這般欺騙隱瞞,定要被問罪了。”
虞姑姑的話,令沈靈內心一喜。沒有想到,晴嵐的金子沒有白花,那天夜晚送了一堆沒用的東西給她,也有一點結果。究竟拿人手短,雖說虞姑姑起不了太大的好處,但在環節時候,少許漠不相關的話,也很為她“提色”。
太皇太後看了虞姑姑一眼。
她把話都如許說了,她如果是不“心慈仁厚”,硬要把此事拿來叱責,豈不是落人話柄?
僵化著一張臉,太皇太後原就不穩的氣血再次湧上,重重咳嗽幾聲,無奈的一歎。
“說吧,要何藥引。”
沈靈皺著眉頭,輕聲道,“回稟太皇太後,並非我不肯說,著實是藥引取之太難,會有刁難之嫌。”
“說!哀家不會叱責你。”
“謝太皇太後。”沈靈眼珠子骨碌滾動著,想到薛寶釵的冷香丸,清了清嗓子道,“此方要春天開的白牡丹花蕊十二兩,炎天開的白荷花蕊十二兩,秋天的白芙蓉蕊十二兩,冬天的白梅花蕊十二兩。將四樣花蕊,於次年春分曬幹,和在藥末子一處,一路研好。雨水的雨水十二錢,白露的露水十二錢,霜降的霜十二錢,小雪的雪十二錢。把四樣水調勻,和了藥,再加十二錢蜂蜜,十二錢白糖,丸了龍眼大的丸子,盛在……”
此上引用收場,她加上了自己的目的,“盛在金壇以內,再經由七七四甘兒日的金火磨煉,方可得醫治金丹。”
太皇太後被那些春夏秋冬的藥引子給繞得愣了愣,卻又被她很後的話吸去了留意力。
“金火磨煉,金丹?”
“對,那就叫金丹。”沈靈內心阿彌陀佛了一句,先告慰了一番她家的祖師爺爺奶奶們,才正直著臉,樣子比任什麼時候候都要嚴肅。
“太皇太後,此丹不行用普通爐鼎燒煉。不但丹爐需用赤金打造,還得赤金融藥,赤金引火,赤金燒煆,赤金燒足四甘兒日。且需心誠之人,方可煉出。”
“全用赤金?”
“如果否則,怎能叫做金丹?”
聽她說得煞有介事,太皇太後掃視著她,沉吟少焉,一歎,“丫環,你為什麼雲雲費盡心血地哄騙哀家?”
沈靈驚了一下,緊張得差一點魂飛魄散。須臾她便回過了神來,這老婦人欠好糊弄,但她也並未完全不信,這是要從她的反饋中來推斷真假。這種人,始終不相信他人的嘴,隻相信自己的眼睛。
生生跪在地上,她忍著膝蓋的遭罪,言詞懇切。
“太皇太後現在的病,已是膏肓之態,如果是通例治法,恐是時日無多。有一句俗話有些逆耳,極為在理——死馬當做活馬醫。試一下,總比不試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