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川十七歲的秋天來得十分平靜。
金秋十月,天高雲淡。她走在校道上,落葉踏上去簌簌有聲。長長的道路像一束追光燈,場麵一時很像青春電影。
周圍很安靜,鄧川隻隱約聽見幾聲偶爾的鳥鳴,和一些教師擴音器開得過大漏出的幾句聲響。現在正是下午的第二節課。高三的學生隻放了三天國慶假就回學校上課了。而鄧川這學期還是第一次去學校——開學第一天她過馬路被一輛闖紅燈的汽車剮蹭,腿傷得蠻重,住了院。家裏和她倒是都不急著回學校上課,她基礎好,且自製力強的人在哪裏都能學習,和學校協調過後,就一直在醫院休養到了現在。
鄧川從小就是標準的“別人家小孩”。長得好,學得好,人也聽話乖順。她自己也明了,她十分擅長且享受維持內心長時間的平穩,這份平穩為她帶來強大的專注力,讓她做什麼都得心應手,事半功倍。
秋風很淡,就像鄧川十七年來的人生一樣,淡淡的,讓她安心。
沿著校道走到高三教學樓,又沿著對學校班級分布結構的記憶,找到高三一班的門口。
教室門輕輕地一響。
徐薇停下話頭,往門邊望去。
女孩個兒高,站得端正。校服外套寬鬆,卻仍顯得她肩膀挺括,再往上,是幹淨的臉,皮膚很白,襯得頭發和眼睫都漆黑如點墨。
徐薇朝她微微頷首,溫聲道:“是鄧川同學吧,你的座位在那兒。”
鄧川點點頭,找到空座位坐下,空氣中拂過一陣淡淡的洗衣液香。
掏出筆和草稿紙放好,新學期的書自分發就放在她的桌上,積了一層灰。鄧川拿出濕紙巾擦了一遍。隻感覺到肩膀被輕輕一戳,將身子不動聲色地稍稍後仰,便聽見後桌的吳傅武伏在她耳後說道:
“嘿,沒事兒了吧。”
她也笑了,輕聲說:“沒事。”
見她開了口,坐在旁邊的同學們也紛紛投來關切的目光。一中按成績分班,他們班大部分人從高一到高三都是同班同學,感情都很親厚。
座位應當是新學期打亂重組的,鄧川的同桌是蔣夢,她不用鄧川開口,便遞過來這些天的筆記,語數英外加文科綜合,很妥帖,像她這個人一樣,一個幹幹淨淨,白皙清秀的女孩。
鄧川接過筆記衝她抿嘴笑了笑,蔣夢回看了她一眼沒說話,用手支著下巴繼續聽課。
這一切都發生得不聲不響。講台上的老師還在講課,鄧川略微收拾好書和資料,得空閑一眼望上去,有些茫然。
好生的麵孔。
女人穿著黑色長褲,白襯衫,露出精致的鎖骨和脖頸,線條流暢。長發及腰,神色很淡,長相頗有些山隱水迢的宋畫韻味。袖子挽到手肘,細細的手腕,手裏捏著一截粉筆。
講的是數學周練卷子的壓軸大題。
鄧川雖然沒來上課,但卷子她媽媽是來學校拿給她做了的。她瞧了幾眼講著的題目,思路和她的答案基本上一致,意外的,注意力又不知不覺落到講課的人身上來。
女人直立著,舒展卻不鬆垮的站姿,比亭亭玉立更添幾分從容。她背過身去板書,挺直的背脊,向下是柔軟的弧度,長褲的麵料很有垂墜感。
意外的性感。
一小題講完,她轉過身來展示板書,後退一小步,身子也稍稍向後一仰,像被攬住腰跳完一支舞一樣的優雅。視線往後掃視,由後向前,捕捉學生臉上的反潰
鄧川坐著沒動,隻仰頭望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