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曾。”昭華把玩著手邊一隻琺琅彩釉的茶盞,輕輕笑道:“是問罪。聽聞昨日裏,陛下終於將當初與吉祥班子勾結的官員們一一查清,隻根據一本小冊子,便發落了數十人。連清繁殿那位的姑父,大理寺卿徐聞也牽扯其中,判了個秋後處斬。”
昭華說著,嗤笑一聲,不屑道:“要我說,還是判輕了些,既是謀逆,那便應當誅滅九族。也省的有些人成日在宮中礙眼。”
棠音自然知道她說的是誰,忙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輕聲道:“這可是在宮裏,你千萬小心別被有心之人抓住了把柄。”
“我玉璋宮裏可沒有那等亂嚼舌根的——即便有,我難道還怕他們母子不成?”昭華秀眉一挑,愈發不屑道:“聽說發落的數十人裏,有一大半都是太子/黨/羽,現在整個清繁殿與東宮皆是焦頭爛額,恐怕沒那麼長的手伸到我玉璋宮裏來。”
“有一大半都是太子/黨/羽?”棠音微微一愣,下意識地抬起眼來。
即便她對太子沒有半分好感,但也覺得,此事隱約有幾分蹊蹺。
若說是太子所為,想行大逆不道之事。那刺客便應該直奔成帝而去,為何會是成帝毫發無傷,反倒傷了徐皇後與太子。
若說是苦肉計,可東宮與清繁殿卻也不曾自其中撈到半分好處,反倒是與成帝離心。
但哪怕再是蹊蹺,她也沒有半分想要為太子伸冤的心思,隻是輕輕訝異一聲,便又垂落下長睫,斟了一盞清茶小口啜著,打算將此事帶過,繼續問問今日急詔入宮的事。
一口清茶還未咽下,昭華卻又嗤笑道:“能不是太子/黨/羽嗎?你也不看看,是誰遞的冊子。”
棠音握著茶盞的手輕輕停住了,心裏慢慢浮現出一個名字來。
“李容徽?”她低聲開口。
“棠音你果然待他不同,一下便猜出是他。”昭華笑道:“李容徽這一本小冊子遞上去,抄家的抄家,滅族的滅族,一夜之間血流成河,閻王爺的生死簿也不過如此了。”
昭華自顧自笑了一陣,卻沒聽見棠音開口。下意識地轉過臉去,將視線往她身上一落。
棠音仍舊端著茶盞,但既不飲茶,也不擱下,指尖都在杯壁上燙得有些微紅,麵色卻是蒼白的,鴉羽般的長睫垂落,遮住了一雙好看的杏花眸,又於秋風中顫抖如蝶翼。
“棠音?”昭華收了笑意,輕輕喚了一聲,略有些擔憂道:“你怎麼了?”
“沒什麼。”棠音這才回過神來,隻輕輕將茶盞擱下了,又將燙紅了的指尖收回了袖間,須臾才想起了什麼似的,輕聲問道:“那今日裏,聖上詔我父親入宮,是為了商討此事?”
“此事不是已經過去了?”昭華略想一想,拉著她便往玉璋宮門外走,隻笑道:“你想知道他們在商量什麼還不簡單?自個兒過去聽聽不就知道了?”
她說著便對門外守著的寶珠寶瓶道:“寶珠,備車去尋仙殿。剛拿來的點心也不必呈上來了,都裝到食盒裏帶過去。”
棠音拗不過她,一路被拉著上了車輦。
宮中一路都鋪著青石地,除了路滑了些之外,倒也不算難行。駿馬腳程輕快,很快便帶著車輦於尋仙殿門口停下。
昭華先一步下了車輦,親自拎著食盒對侍立在門外的小宦官道:“你去通傳一聲,就說我帶了點心過來看父皇。”
她雖這般說著,卻也並不停步,抬步就往尋仙殿裏走,嚇得殿門外的小宦官忙苦著臉色來攔她:“殿、殿下,聖上在尋仙殿裏與沈相,七皇子議政,你不能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