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
鳳藻宮內, 燈燭未滅。
韋氏坐在花梨浮雕瑞鶴紋榻上,輕抿了一口茶,看著倒在地上, 花容失色的美人道:“你還這麼年輕, 脾氣不要這麼倔。太子即將登基,齊王必死無疑。你投順本宮,本宮以後會給你父親加官進爵,日後也會再給你找個好人家。”
幾縷陽光照在了蘇雲薇蒼白的臉上,蘇雲薇半閉著眼,仍緊咬著唇, 一聲不吭。
楚嫣連夜帶著她離開了齊王府。可因齊王府一直處於韋氏的監視下,雖然她們很小心,還是被韋氏的人發現了。
離開齊王府後, 走了不到十裏路, 她們就受到了伏擊。
她被疾奔的馬車撞暈了過去, 再次醒來, 人已在鳳藻宮。
韋氏見她醒了,開口便逼問她皇上和李成紀的下落。蘇雲薇這才知道,李成紀已成功地自長樂宮解救出了皇上。
他們兩人不見了蹤跡,韋氏四處派人尋不到,心急如焚之下,這才想著來逼問她。
她不知道, 原本她並不在韋氏的計劃之內, 因為韋氏雖然懷疑李成紀並不像表麵上的那般懦弱無用,但她怎麼也料不到李成紀會有本事把皇上救走。
李成紀一直以來偽裝得太好了,讓韋氏誤以為他會瞎一輩子,一輩子都翻不了身。
韋氏無法接受自己被李成紀愚弄了這麼多年, 便把所有怨氣都撒在了蘇雲薇的身上,親自對她施了針刑。
長針刺透指縫的痛楚,非常人能忍,可蘇雲薇卻咬著牙,一個字也不曾吐露。
韋氏無法,隻能好言相勸,見她仍是軟硬不吃,耐心也快被耗盡,摸了摸指上尖利的護甲道:“你再不說,本宮就殺了你,把你剁成肉醬喂狗。”
蘇雲薇一動不動地趴在地上,沒有給她任何回應。
因為她知道韋氏不敢要她的命,如今皇上和李成紀都不見了,萬不得已的情況下,韋氏必定會拿她要挾李成紀,把李成紀逼出來。
隻要他一日不出來,韋氏就舍不得殺了她。
她相信,李成紀一定能夠把她救出去的。
韋氏看著蘇雲薇倔強的模樣,氣得兩頰抽搐,整個人都在發抖,怒聲道:“錦瑟,先剪斷她一根手指。她若還要死倔,便每隔一個時辰,斷一根手指。”
“是,娘娘。”錦瑟應了一聲,自銀盤裏拿起了一把銀晃晃的大剪刀,慢慢向蘇雲薇逼近。
“齊王妃,你這又是何苦呢?好歹你也是喊娘娘一聲母後的,你若肯服軟,一切都還來得及。”錦瑟看著蘇雲薇蒼白的小臉,有些不忍下手。
她手裏的剪刀,鋒利無比,是後宮裏專門用來懲罰犯錯的嬪妃宮女的。
一剪子下去,莫說手指立即分家,就是剪斷姑娘家纖細的手腕,也綽綽有餘,
蘇雲薇聽了她的話,依舊是一聲不吭,連眼皮都不抬。
當年李成紀為保護她,可以忍受毒入肺腑之痛,亦可忍受失明之苦,她為何不能為了他忍受斷指之痛?
錦瑟無奈地搖了搖頭,隻好示意左右宮女按住蘇雲薇。
就在她蹲身下來,展開剪刀,準備剪斷蘇雲薇左手上的小指時,外麵傳來了一陣騷亂。
聽聲音,好似又發生了什麼不得了的大事。
“李成文那逆賊不是已經伏誅了嗎?”韋氏拍桌而起。
屋裏別的小宮女小太監一夜之間受了兩次驚嚇,眼下都抖了起來。
鳳藻宮的管事太監張福祿,身著一身褐衣,慌亂地跑進來道:“皇後娘娘,太子薨了。我們的人都被齊王控製住了,齊王拿著聖旨,要來捉拿娘娘。”
韋氏受了晴天霹靂一般,愣了好半晌,才反應過來,發瘋似地抓住張福祿胸前的衣服道:“你說什麼?你胡說什麼?太子怎麼會薨?太子剛領著禦林軍擊退了反賊,誅殺了李成文那逆臣,他就要登基做皇帝了,他怎麼會薨,怎麼會?”
張福祿被她晃得眼花,想著韋氏大勢已去,他身為韋氏的心腹必定難逃一死,不如設法救下蘇雲薇這個齊王妃將功補過,說不定還能保住下半生榮華。
他靈機一動,對韋氏道:“娘娘,太子怎麼薨的,奴才也不知道。娘娘千萬要冷靜,如今齊王就快到了,齊王妃還在咱們手上。咱們可以挾持了齊王妃,逃出宮去,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呀!”
“太子都死了,本宮哪裏還有青山?”韋氏淚流滿麵,一下子蒼老了十多歲。
“娘娘,天無絕人之路,娘娘難道想坐以待斃,直接死在齊王手上嗎?”
經他這一說,韋氏這才清醒了不少。李成紀恨她入骨,她若落在了李成紀手上,李成紀保不準會怎麼折磨她。
張福祿把蘇雲薇從地上拉扯了起來,又奪過了錦瑟手裏的剪刀,以刀抵住蘇雲薇的脖子,忠心耿耿地對韋氏道:“娘娘,奴才護送你出去。”
韋氏不作他想,任張福祿挾持著蘇雲薇,隨著他往殿外走去。
錦瑟跪在了地上,抱住韋氏的大腿哭道:“娘娘,小的伺候了你二十多年,帶著小的一塊走吧!”
韋氏被她這麼一說,這才想起錦瑟在她身邊待了二十多年。她做的每一件事,無論好壞,錦瑟都知道。
這個奴婢在這種時候說出這樣的話,難不成是想以此要挾她,好讓她帶著她一塊逃命。
她,貴為皇後,母儀天下,剛經曆了喪子之痛,又如喪家犬一般得匆匆逃離皇宮,如何還要受這等賤婢的要挾!
一念之差,韋氏竟忘了多年來的主仆之情,拔出了頭上的鳳簪,刺進了錦瑟的後脖處。
“娘娘……你好狠。”錦瑟口吐鮮血,恨恨地鬆開了雙手。
張福祿見狀,頓生出兔死狐悲之感。
韋氏見他發愣,厲聲道:“還不快走。”
張福祿這才反應過來,挾持著蘇雲薇往外走去。
鳳藻宮果真已被李成紀控製住了。
韋氏走出大門時,宮牆上伏著弓箭手。她培養收買的那些精銳侍衛,死的死,擒的擒,已無可被她所用的。
“怎麼會這樣?”韋氏難以接受地搖了搖頭。明明昨夜她還勝券在握,她已讓人準備好了太後的翟衣,就等著李成烈登基那一日穿上。
可李成烈突然就死了,她十多年的經營也毀於一旦。韋氏心力交瘁,忍不住嘔出了一口血。
“成紀。”蘇雲薇一直望著入門方向,不多時,終於見李成紀領著侍衛出現在了眼前,驚喜地喚道。
李成紀也一眼就看見了她,著急地回應著:“阿薇。”
韋氏看著眼不瞎氣不喘的李成紀,終於明白他為什麼能把皇上帶走了。她後悔,早在九年前,她就應該直接殺了他。
“成紀,你不要管我,不要放過這個意圖弑君的女人。”蘇雲薇疾聲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