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蘇雲舞三朝回門的大日子。
眼下,她正站在銅鏡前,仔細地端詳著菱花鏡中的自己。
纖細的瓜子臉,水汪汪的桃花眼,額間輕墜的梅花瓣紋金飾,愈發顯得她靈巧動人。
她似無意地擺弄了一下身上桃紅色的繡金襦裙,惹得鬢旁的縷金玫瑰流蘇簪發出了好聽的叮鈴聲。
“翠兒,我這般打扮可好?”蘇雲舞扶了扶鬢側的牡丹絹花,頗有幾分自得地問。
站在她身後的丫鬟立即回道:“世子妃這身打扮自是極好的,說是天仙下凡,也不為過。”
“那比之以前我那姐姐又如何?”
翠兒想是沒料到蘇雲舞會有這麼一問,驀地一頓。
蘇易蘇太守家有兩個女兒,一個嫡出,一個庶出,嫡出的那位較長,叫蘇雲薇,素來有“京城第一美人”的稱號,至於那庶出的妹妹,姿色雖也不錯,但因姐姐太過出眾,便也不夠瞧了。
蘇雲舞就是那庶出的妹妹,從小到大,她那“京城第一美人”姐姐處處壓她一頭。今日她雖揚眉吐氣,還搶了她的男人,可驀然想起蘇雲薇那張張揚奪目的臉,到底還是有些意難平。
翠兒努了下嘴,有些忌諱地道:“大喜的日子,世子妃提大小姐做什麼?從前翠兒就瞧著世子妃長得比大小姐有福氣。如今,就大小姐那張臉,哪能跟世子妃擱一塊比較1
兩個月前,蘇雲薇到觀裏給亡母抄經祈福,誰知夜裏屋裏忽走了水。大火下,蘇雲薇的命雖保住了,那張傾城絕麗的臉卻毀了。
出了這事後,蘇雲薇便躲在屋裏再不見人。
翠兒偷偷去瞧過幾回,那左半邊臉滿是傷,猙獰得嚇人,替蘇雲薇醫治的大夫說,這傷絕無痊愈的可能。
倘不是蘇大小姐毀了容,她家二小姐還當不上這世子妃。因為一早與忠康王家的世子顧庭歡訂下婚約的姑娘是蘇雲薇。
去年冬,顧蘇兩家便訂下了過門的日子,就在今年的三月。
蘇雲薇受傷的消息傳到顧家世子耳朵時,顧庭歡騎著馬正準備出城給蘇雲薇尋字畫,好博得美人一笑。
聽到消息後,顧世子掉轉馬頭,第一時間趕到了蘇府。
據蘇家的門子說,那一日,顧世子下馬走進蘇府大門時,那是滿頭大汗,步履匆匆,踏出蘇府大門時亦是滿頭大汗,步履匆匆。所不同的是,前麵的大汗與匆匆是因為擔憂緊張,後邊的大汗與匆匆卻是因為驚嚇。
一個女人,從前有多美,毀了容後,就有多讓人難以接受!
顧家世子回去後寢食不安,不下幾日間,瘦了整整一圈。忠康王妃豈不知他這兒子的心思,便是他這寶貝兒子不計較蘇雲薇那張爛臉,她也不忍瞅著自己一表人才的兒子娶個醜八怪回家。
眼看著婚期臨近,忠康王妃便親自去了一趟蘇府,然後她的未來兒媳便由蘇家大小姐變成了蘇家二小姐。
“舞兒,準備好了嗎?”顧庭歡穿了一襲品色的圓領袍,自外邊走了進來。
他身材欣長,高鼻薄唇,眼尾微翹。進來後,目光一下子落在了蘇雲舞腦後的牡丹花上。
“好了。”蘇雲舞回過頭來,嫣然一笑。
“你從前不是嫌牡丹花俗氣嗎?”顧庭歡道,眼裏有一絲不明的意味。
蘇雲舞嘴角微微一僵,但很快,又恢複了常態,盈盈地對顧庭歡笑道:“歡郎若覺得不妥,舞兒這就丟了。”
說罷,蘇雲舞摘下了牡丹絹花,用力地擲向了妝台。
顧庭歡看著她這舉動,並沒有多說什麼,隻道:“走吧1
“好。”蘇雲舞親昵地勾住了他的手,離開前不經意瞥了眼妝台上的牡丹花,想起了她那位曾豔如牡丹,又愛簪牡丹絹花的姐姐,眼裏露出了深深的恨意。
顧庭歡的父親忠康王,從前曾是聖上的伴讀,說是聖上幼時頑皮,每每闖了禍,皆是忠康王背鍋替他受罰。有一回聖上偷偷溜出宮,遭遇埋伏,還是忠康王替他擋了一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