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姑娘下了廚房,陸尋也便得了空間,再跟齊院使商議解毒的事情。
這幾日,陸尋不但見識了齊院使在治傷醫病的高超技術,更領會到了齊院使諸多檢查毒藥病理的辦法。除去望聞問切的一般辦法外,還有放血於銀杯,查色辨味;外用經貼,催病抓毒;亦有針灸阻穴,在拗變之中反推毒藥的機理。
可齊院使越是展現出五花八門,博學多用的醫術來,陸尋就越是心涼。因為這些日子下來,自己除了多受了許多苦,多遭了許多罪之外,齊院使對趙國郡主所下之毒竟是一籌莫展。
今天又用了藥,齊院使有言在先,內服試藥已是凶險之舉,這算是最後不得已的辦法了。
從陸尋的手腕上收回手來,齊院使再次搖了搖頭。
“齊院使還是找不出辦法來嗎?”陸尋失落一問,雖然他也不敢立時解了自己的毒,但天下之大,自己將來的藏身之處好找,比皇家首席禦醫更加醫術高明的解毒人,可不好找。
“徹底根除的法子一時是找不到了,等齊某回了宮中,多翻閱一些古籍,說不定能找到類似的例子當做佐證。”
齊院使拍拍他的肩頭安撫道,想想自己幾日和這後生相處還算愉快,就又寬言他,“不過,齊某倒可以製些丹丸,雖不能根除陸公子所中之毒,但也可在某些必要的時刻,暫緩公子毒發時的尷尬。”
“哦?齊院使在不明毒理的情況下,也有這等辦法?”陸尋來了興致,聽他這麼一說,也正合他現下的處境。
齊令輝被他這話說得老臉一紅,幹咳一聲,板起臉來又拽開了文,“百草不脫陰陽之理,萬藥不啻寒熱之別,寒侵汗解,燥攻涼清。既分陰陽已明寒熱,雖不得榫卯之藥,也有溫涼相會之法。”
雖然他拽文拽語的,陸尋隻能聽個大概其意思,可是越聽他臉上越是青紅紫皂,額角無語地直抽抽。
他這毒發的時候是怎樣一般尷尬,大家都明白。趙國郡主下的毒是叫他陽強不倒,齊老頭這反思維弄得暫時解藥,不就是叫他陽……??
大扯著嘴角,陸尋強顏歡笑道:“聽齊老這麼一說,後生倒是真明白了,這暫緩用的解藥,果真是不到非常時刻不能多用啊……”
齊院使眨巴眨巴眼睛,抄袖子搓搓大拇指,“咳咳,緩兵之計,緩兵之計……”
拖字訣?
陸尋腦門一頭黑線,拖吧拖吧,反正大家都好破罐破摔。
“你要不要吧?”自己這幾天為他治病解毒也,算是殫精竭慮、絞盡腦汁了,怎地這小子一看我不能徹底解毒,像是一點好都不記了?
“要!沒說不要!聽齊老這麼說,看來早就想好退而求其次了,您事先準備下了就給我吧。”
“嘿!”齊院使氣短,冷哼一聲從懷裏掏出個小瓷瓶,甩到他懷裏。“一次一顆,一顆保半個時辰,逢子午不能用,一日不可連用。”
還這麼多限製,這能頂啥用?拔開紅綢木塞,往裏一瞧,三顆米粒兒大小的藥丸。
“就三顆?”
“用完再來求我!”
“得嘞,我這就給齊先生揉肩捏腿。”陸尋立馬跳起來,小顛兒著過去給齊院使錘起肩來,“先生,您看這力度可還行?”
“嗯……還湊活。”齊院使神在在地端起茶抿了一口,教誨道,“按摩之法也在醫術之中,宜輕不宜重,力輕補氣,力重泄氣……嗯,左邊一點。你以後要再殷勤著點,老夫偶爾也能指點指點你,教你點找穴按位的手法。所謂直通肺腑,緩歸腎藏,老夫的意思你能聽懂吧……”
陸尋眼睛一亮,臉上油然露出個我懂我懂的癡笑來,手上更小心地使著勁兒,連聲地噓輕問重。
羅達在一旁瞧著自家少爺如此翻臉做狗腿的行徑,當真是佩服得五體投地,自問是拍馬不及。又一琢磨那所謂的“抓心撓肺”,再聯想出個“欲罷不能”的詞彙來,當即眼放亮光,情不自禁地豎起了大拇指。
“齊院使大人,果真是久為名醫,好為人師!如此‘對症下藥’的敦敦教誨,假以時日定是名師出高徒啊!”
一院皆笑。
秦姑娘在廚房裏忙活了一下午,到入夜晚膳時,已有下人過來擺桌弄凳,不過菜品秦姑娘執意要自己一道道端上來。
齊院使假意催著陸尋試試藥效,非讓他先服上一丸這清涼丹。陸尋雖然一百個抗拒,但想想秦姑娘一片心意,倆人頭一次坐在一個桌上用飯,總不能再刻意地坐個八丈遠。
不過這丹藥服下去,倒隻覺得渾身爽泰,呼吸清明,一點不適的異樣都沒有。在院裏這麼多人,陸尋也不方便試試能不能叫自己小兄弟起床。就自嘲地安慰自己,“就當喂哥們個安眠藥了。”
於是仍殷勤地請齊院使落了主位,羅達仆人上桌自然坐得遠遠的,他則在齊院使一旁作陪。
秦姑娘的菜品一道道端上來。因為這幾日陸尋屬實喝了不少雞湯,為嫌他膩味,也便沒做雞鴨的菜品。
這頭一道菜是一尾清蒸鱖魚,所謂“桃花流水鱖魚肥”,時近三月,正是鱖魚細嫩鮮美之時。經秦姑娘巧手烹調,更是色香味俱全,看著便叫人食指大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