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中午,天溫不算太高,別墅一樓的大理石地磚更是讓人從腳底透著涼氣,但一股難言的悶熱縈繞在秋夕身邊,讓她即便麵對滿桌的佳肴仍舊沒什麼胃口。
她麵無表情地坐在餐桌邊,幾粒米幾粒米地朝嘴裏送,做出一副專心吃飯的模樣,裝作沒聽見身邊的聒噪。
“秋夕啊,聽說你去年拍的那部戲快要播了,是不是?你這部劇沒什麼出名的演員,投資也太小,沒幾天就播了怎麼現在還沒看見什麼廣告,熱搜也沒上過一個,這怎麼能行。用不用我給你買點水軍造造勢?以前那個水軍的聯係方式我還沒刪,我跟他合作過這麼多次,都是老熟人了。”
說話的人是秋夕的後媽,李婉茹女士,一個致力於支持秋夕的演藝事業的女人。她這輩子最怕的事情大概就是秋夕棄藝從商,從此葉家的產業和她的女兒葉媛媛徹底無緣。
以往秋夕隻要有劇播出,李婉茹保管會給她買一大堆水軍,量挺大,全網都是。然而她那些水軍質量太差,隻在半夜刷帖,並且到哪裏都是一句“好看!”“真的好看!”“看過的都說好!”“好不好看了就知道!”。
好看兩個字排列組合,窮盡了漢語的所有語法,給人一種論文降重般不說人話的味道。
長了眼睛的人都能看出來這些不動腦子的評論到底怎麼來的,以至於秋夕平白遭受了許多嘲諷。
秋夕屢次拒絕李婉茹的水軍,她寧願撲得悄無聲息,可惜,從未有一次成功,每次都撲得聲勢浩大,全國人民都能看見她臉著地的模樣。
想到這幾天可能出現在全網的水軍,秋夕維持不住自己專心幹飯的模樣,捏著筷子從牙齒縫裏擠出一個笑:“李婉茹,你再這樣搞下去,我這部劇肯定撲,再撲我就不當演員了。”
聞言,李婉茹不再眉飛色舞,猶猶豫豫地說:“不至於吧,這不是你的夢想嗎?”
秋夕微笑:“夢想也是會破碎的。”
李婉茹嘁聲。
但一旁吃飯的葉尚軍卻“啪”的一聲放下筷子,豎著眉毛說:“什麼夢想不夢想的,依我看,你下部劇還是撲了算了。好好的大小姐不當,跑去演戲,讓人家評頭論足。我都不好意思跟別人說我還有個女兒在演戲。”
秋夕麵無表情地拿起筷子:“放心,沒人知道我跟你的關係,不用擔心丟臉。”
葉尚軍氣悶一瞬,繼續痛心疾首地說:“以前人都是窮得吃不下飯了才去當戲子,你倒好,吃飽了撐的……”
這會兒秋夕不再搭理他了,夾起一根豆芽朝嘴裏送,眼皮都不抬一下。
過去的那些年裏,葉尚軍就表演藝術的價值這個論題發表過無數次演講,每次都口若懸河滔滔不絕,瘋狂輸出觀念。
可惜,秋夕連他說的一個標點符號都不往耳朵裏聽,隻等他說累了,自己鳴金收兵。
然而,今天的情形不太一樣,葉尚軍一通輸出過後,音調一緩,換了個話題:“你跟方家那個大公子現在怎麼樣了?你們已經見過麵,微信也加了,發展勢頭很不錯,但我怎麼聽他爸說你都不理他?”
秋夕還沒回答,剛萎靡了沒多久的李婉茹又把頭湊了過來:“方家大公子國外留學回來的,學問不錯,人也長得端正,是個良配。你要是嫁過去,肯定可以安安穩穩地當一輩子少奶奶,享清福啊。”
秋夕不想說那位“良配”的壞話,隻是簡單地說:“沒感覺。”
葉尚軍一聽就生氣了:“難得人家不嫌棄你是個演員,願意跟你相親,你可得好好把握,沒感覺就培養培養。”
秋夕不想理葉尚軍,她抬起頭,做作地觀察了一圈餐桌,如夢初醒似的問李婉茹:“我剛想起來,今天是周六,媛媛呢?怎麼沒回家吃飯?”
葉媛媛是她正在上大學的同父異母妹妹。
聽她這一問,李婉茹先是小心地瞟了葉尚軍一眼,然後才微帶得意地說:“媛媛參加了一個erp沙盤模擬社團,erp你知道嗎?就是模擬經商,投資辦廠,最後比誰最有錢。她說周末這兩天社團裏有個比賽,她找了一個很厲害的同學組隊,跟我說要拿第一名呢。”
她正樂嗬嗬地說著,手機突然響了,她訝然地接通了電話:“媛媛,怎麼這個時候打電話過來?什麼,你問你姐在不在,她在這邊,怎麼了?啊?你要開公放?”
李婉茹莫名其妙地把公放打開了。
隻聽見一個中氣十足的女聲大喊:“姐!有大事!”
秋夕習慣了葉媛媛一驚一乍的模樣,手上夾菜的動作沒停:“怎麼了?”
葉媛媛:“我這會兒在市中心吃飯,你猜我在餐廳裏碰見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