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初,春寒料峭。
靈央學院的學子們大多已經換上了春裝,衣帶在風中飄揚,禦劍時格外好看,仿佛一隻隻或輕靈或迅捷的鳥兒。
此時正值放課之際,學子們沿著指定空域飛向各處,川流不息。
隋寒上完課,踩在飛劍上,掠過參天巨木,繞過樓閣台榭,飛劍拉高,往巨大的、懸浮在半空中的尖頂建築群飛去。
那是靈央學院的圖書館淩淵閣。
他與陸昔候約定在此見麵。
陸昔候在三十六樓。
隋寒上樓後,一眼看見陸昔候斜背對著自己坐在西邊靠欄杆處,正捧著玉簡仔細閱讀。
隋寒腳步微頓,目光落在他身上。
夕陽西沉,離落山還有段時候,暖橙色的日光斜斜照過來,將他籠罩在一片金光之中,臉上絨毛清晰可見。
隋寒在這個角度隻能看見他大半張側臉。
他淡紅色的嘴唇微微開合,無聲念叨著什麼。
再往上是線條流暢的高挺鼻子,鼻頭秀氣偏圓潤,猶如鵝脂新凝。
他眼睛也很出色,睫毛濃密纖長,眉毛長得尤其好,宛如在雪白宣紙著墨畫出的連綿遠山。
隋寒抬步走過去,伸手輕輕敲了下他旁邊的桌子。
陸昔候隨聲抬頭,看見是他,眼睛微亮,一下帶上了笑,整張臉都生動了起來,無聲張口,“隋師兄。”
隋寒幫他收拾玉簡,問:“實習分配出來了?”
“下午剛出。”陸昔候一把將玉簡塞到桌子上的回收角,伸手拉住隋寒胳膊,聲音極低卻壓抑不住喜氣,“我被分到了城主府。”
隋寒眉一挑,“不錯。”
陸昔候聲音裏帶著壓抑不住的快樂,“我努力了好久的結果,今天得好好慶祝一下。食材我都訂好了,今晚吃火鍋罷?”
兩人快速將玉簡放回原位,出了淩淵閣,禦劍往宿舍邊飛。
早春傍晚,天氣很冷,風聲獵獵,卻吹不息陸昔候滿心喜意。
寒風如烈酒,越吹越暢快。
他踩在飛劍上,有種迎風長嘯的衝動。
隋寒禦劍跟在他後麵,兩人一前一後掠過校園。
底下綠樹掩映,石板路在花木間若隱若現,連接著各座巍峨精致的尖頂建築樓。
除此之外,還有部分建築懸浮在半空中。
懸浮建築高高低低,以淩淵閣為中心分布。臨淵閣也是整座護院大陣的中心,一旦敵襲,陣法就會自動開啟,將整座靈央學院護在下麵。
兩人繞道去食材鋪買了菜肉,而後直奔宿舍。
他們的宿舍在靈央學院西南角,是一片專供靈丹境界及以上學子居住的獨立院落。
陸昔候以前住大宿舍,前年突破到靈丹境後,才有住大院落的待遇。
也就是那時,他和隋寒做了鄰居。
他還有另一個鄰居林敬雲,三人關係極好,平常總一道吃飯。
兩人回到宿院區,特地從右邊繞過去。
陸昔候轉頭對隋寒道:“隋師兄,你先把食材拿回去,我去叫一下林師兄?”
“順便讓他帶瓶好酒來。”
“哈哈哈哈一定,今天得敲他瓶好的,那我去啦!”
陸昔候飛劍一變向,直接側著漂移了好大一段距離進入林敬雲的院子,翻身跳下去。
隋寒目送他蹬蹬蹬跑進了林敬雲家,才收回目光,帶著食材先回去收拾。
陸昔候隔著木窗欞看見林敬雲正坐在戰棋棋盤前,一手撐著下巴,另一隻手一下一下有節奏地輕敲著棋盤。
他不像在玩遊戲,倒像在想什麼。
陸昔候輕輕敲了敲窗欞。
一身素白長袍的林敬雲抬頭,俊美的臉龐露出來,見是他,笑了笑。
陸昔候隔著窗子朝他招招手,“林師兄,我實習定下來了,是去城主府,我們今晚吃火鍋慶祝一下!”
“意料之中。”林敬雲放下棋子,悠悠道,“以你的能力,去城主府做實習生太大材小用了。”
陸昔候笑了笑,催促,“對了,隋師兄讓我告訴你記得帶兩瓶好酒。”
林敬雲一哂,“是你想喝好酒罷?”
“我酒量又不行,真是隋師兄的吩咐。”陸昔候風風火火丟出一句,“不跟你說了,我回去幫隋師兄洗菜,你快點哈。”
“就來。”
他話音未落,陸昔候已直接□□而過,回到自己院子裏。
隋寒已經在廚房裏忙活,陸昔候噠噠噠跑過去,挽起長長的寬袖,和他擠著在洗手盆前咕嚕咕嚕地洗菜。
兩人手指在盆裏互相觸碰,像兩條遊來遊去,正在嬉戲的魚。
兩人除塵訣用得都非常熟練,然而涉及食物,陸昔候總覺得水洗過方放心入口。
隋寒與林敬雲都遷就他的習慣。
菜洗完第一輪。
林敬雲提著兩瓶好酒慢悠悠來了。
他將酒放在桌子上,轉過來廚房,“帶了兩瓶千年梨花燒,小候等會少喝點。”
陸昔候一甩手中的水,衝他皺了皺鼻子,“這種高興日子,不是應當說不醉不歸麼?”
林敬雲淡定,“反正我不照顧醉鬼。”
“有隋師兄呢,不要你。”
林敬雲目光掃過他的臉,“嘖,等畢業了,看你隋師兄回了他門派,你怎麼辦。”
陸昔候一怔,很快又回過神來,“就算師兄回了門派,這麼近的距離,禦劍過去吃頓飯又不是什麼難事。”
陸昔候說歸說,眼裏卻沒什麼笑意了,低頭悶不作聲地繼續洗菜。
林敬雲眼裏閃過一絲懊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