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入宮覲見(2 / 2)

不一時,任九籬便回來了,親手接過輪椅的把手,對權逯荼白道:“世子,陛下傳你進去。”

“嗯。”權逯荼白的眸色中依然一片死寂,仿佛自己進入的不過是間茅舍草屋。

禦坐上,大寧國皇帝權逯宗澤目中閃灼著逼人的光芒,雖兩鬢也有白霜,但看著還是春秋正盛的模樣。他是先皇權逯戟的長子,比先皇後所生的嫡子權逯宗毅還要大上兩歲,但因為養尊處優,看著比一直臥於床塌而不能動彈的權逯宗毅看著年輕精壯許多。寧帝氣勢威嚴地端坐於案前,一臉地威儀之態,目光冷冷地掃著坐在輪椅上的那個滿臉斑駁猙獰的年輕人。

“荼白見過陛下,恭請陛下萬福金安。請陛下恕罪臣身子不便,不能全禮。”被他盯了許久,他口中才吐出方才辛不平千叮嚀萬囑咐要他開口見禮的話。

“嗯。”對麵王座上的人將他從上到下地細細打量,許是早已知曉這位二十多年不曾謀麵的侄子的狀況,見到他時,神色甚是如常。他細細地打量眼前這個年輕人,縱便是這一天仆仆風塵,他的麵色蒼白依然如終年不曾見過陽光一般,隻有交錯在那整張臉上深深淺淺,一道又一道的傷痂給了他依稀地生氣之感。看著看著,寧帝的心稍稍地有些湧動,那張臉雖是傷痂密布,但依稀間還是能看出眉目英挺,隱約讓人想起權逯宗毅昔年的神采飛揚。隻是,他的目色中如一片死水,整個人仿佛是被霜雪籠罩,若不是還會開口說話,權逯宗澤真會以為在自己麵前的不過是個活死人。

“荼白。”寧帝喃喃念著他的名字,仿佛回想起久遠以前的記憶,喃喃又道:“對,聽說你們搬到江流時正逢荼蘼花開遍,於是你便改名為荼白。”權逯宗澤忽而回轉過心神,問任九籬,“江流王的墓地可看好了?”

任九籬道:“回陛下,經過欽天監查看,如今已擇定西郊那塊墓地,隻等三日停靈後便可下葬。江流王妃的身骨也將在三日後遷到西郊跟王爺同葬。”

“嗯。”權逯宗澤點了點頭,又望向權逯荼白,“你父親生前被你皇祖父貶為庶人,已逐出宗室,所以,按祖製是不能葬入皇陵的,隻能為他另擇一地安葬了。”

“是。”權逯荼白麵色沉寂,一副任何事都無所動的樣子,將目光定定落在權逯宗澤臉上,隻淡淡回了一聲。寧帝對視上他的眼睛,隻見眸中未曾有一絲一毫的掠動。這人對自己究竟有著怎樣的心結?是怨恨?是不滿?是驚懼?又或是尊崇?不,好像都沒有。他的眸色未有一絲迫人之意,卻反倒讓寧帝忽然略微慌了心神,竟心虛地將目光在他的直視下倉促閃避。隔了一會,寧帝似覺不妥,畢竟自己才是九五至尊的皇帝,又何以對一個晚輩如此。想著,便又重新抬起頭來,望向權逯荼白道:“逝者已矣,你也毋須太過傷心,以免傷身。”

“是。”權逯荼白眸中依然一片冷寂,那聲音很是清冷涼薄。似根本就不曾為父親的離世而有一絲一毫的感觸,也不會因為皇帝溫言相勸的恩澤所感懷於心。隻木訥地應了一聲,連恩都不知道謝。寧帝又道:“按禮製你該為你父親守喪三年,等三年期滿,朕才可讓你襲位。朕已經命人在西郊墓地旁替你建廬搭棚,待落葬之時你便可居住。”似乎過了一會想起什麼來,忙又道:“哦,對了,蔣太醫醫術精湛,朕稍後遣他去看看你的腿疾,看看是否還能醫治。”權逯荼白臉上仍是沒有任何悲喜之色,隻道:“是。”權逯宗澤看著他,一時真有些懷疑他是否如辛不平所說,權逯荼白根本就是一個心智未曾齊全的成年男子。一時又覺得跟他再無話可說,便道:“嗯,喪期的繁瑣事不少,先去垂拱閣好好歇著,等候開宴。”

“是。”權逯荼白應了一聲,略略低了低頭,便被任九籬帶著離了禦書房。待得他出去,寧帝才將那如霜刀般的眸光重新收回,思緒卻漸漸飄到那些過往,遙想當年,權逯宗毅也曾被朝中眾臣譽為:金相玉質,百世無匹。舉國也皆是稱頌他具有經天緯地之才,而最終,從那場博弈中勝出的卻是向來不受世人矚目的自己。

權逯宗澤不覺冷笑,世人皆稱他武功赫赫,文治煌煌,縱便是不擇手段奪了這至尊帝位,那又如何?他權逯宗澤這些年的功績足可以讓他上無愧天地,下無愧祖宗,來日,他還將平定整個天下,成為千古一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