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叔、叔叔,”一個孩子喊著擠到了陸劍鳴跟前,拉住了他的手一蹦一跳的,原來小強強也來了。還有強強的媽媽,她是鐵路客運的售票員,強強的爸爸是乘警,正好出車不在家。“小兄弟,孩子全虧了你,不是你救了他,我和他爸都沒法活了。”強強媽媽一邊說,一邊用手絹擦著有點發紅的眼睛。
陸劍鳴抱起強強,他親了親孩子的臉,強強從口袋裏抓出來滿滿的一把糖果塞給陸劍鳴,他說:“叔叔你吃,這是爸爸上次帶回來的,我要媽媽留著,我說,尋著了救我的叔叔就給叔叔吃。”小家夥還挺講義氣的。“叔叔,你的手好了沒有?讓我看看。”強強說著就要拉陸劍鳴的衣袖。陸劍鳴把孩子放了下來,卷起袖子給他看,並說:“叔叔的傷早好了。”強強抓住他的手臂,前後上下仔細地看了才鬆開。
這時候,陸劍鳴看到電視台的人也來了,攝像機正對著他。他趕忙舉手遮住了臉,他說:“別拍別拍,沒有什麼好拍的。”“你叫陸劍鳴?我是寧昌電視台晚間新聞節目主持人蘇梅,請你講講那次救孩子的經過、和你自己當時的想法好嗎?”蘇梅說著,就將話筒伸了過來。美麗的大眼睛直視著陸劍鳴,等著他回答。
“原來是蘇梅,她們能尋到這裏來、一定是曉鳳出的主意。”陸劍鳴不滿地盯了妹妹一眼。
唐美璋忙招呼大家坐,舅媽要倒茶。“不喝茶,就坐一會,師母你就別忙了。”王處長代表大家道。
陸劍鳴想了想,他輕輕地推開了話筒說:“我有兩個要求,如果能答應,我就接受采訪。”蘇梅凝視著陸劍鳴說:“你說吧。”陸劍鳴說:“一是不要正麵攝像,我不願意一到外麵就讓人指指點點的。二是不要報道我的名字,因為我還要在寧昌做事,我不想今後在與人相處的時候、被別人掛在口上議論。”蘇梅回頭望了望舉著攝像機的小蔡,這可是她采訪當事人以來第一次遇到的。
一般的采訪對像,反麵報道都不願上鏡頭,哪有正麵報道不願上鏡頭的?可是被采訪的對像有權要求,蘇梅點頭同意了。
“救孩子的經過,上次你已經在電視新聞上報道過了。至於救孩子的原因;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一個鮮活的小生命、就這樣葬身車輪底下。當時確實很危險,大概隻有兩三秒鍾的時間,隻要稍稍遲疑一刹,孩子就一定會被汽車撞上。”陸劍鳴對著話筒道,小蔡拿著攝像機隻對著陸劍鳴的側麵。
“你有沒有想過;救孩子時,自己也會被汽車撞著?”蘇梅問。“沒有,也沒有時間去想。我剛才已經說過,當時我隻要遲疑一刹那,孩子就完了。”說著,陸劍鳴又抱起了小強強。強強很懂事,他將自己的小臉緊緊地貼在陸劍鳴的臉上,小蔡抓緊攝下了這感動人的一刻。
“我曾經看過金敬邁寫的小說《歐陽海之歌》,當時火車朝著站在鐵軌上、馱著炮筒的、受驚的馬直衝過來的時候,我想,歐陽海一定不會去想別的什麼,他唯一想的、就是要搶在火車之前把馬推出鐵軌。我不是要和英雄去比自己有多麼偉大,我不是英雄,我隻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人。可當時我有七、八成的把握。”陸劍鳴道。
“你為什麼會有把握?”王處長在一旁奇怪的問。“這……”陸劍鳴遲疑了一下說:“我現在一時也說不清楚。”
唐美璋買來了兩隻西瓜,舅媽切開了招呼大家吃。蘇梅也就不客氣的拿了一塊,一邊也招呼小蔡和大家一起吃。蘇梅邊吃瓜邊注視著陸劍鳴,那是一張英俊而又成熟的臉,看他的年紀也隻有二十來歲,比自己大不了多少。她心裏不由得一動,引起了她想探尋陸劍鳴心靈秘密的好奇心。
唐美璋對王處長和強強媽媽說:“你們也太客氣了,來坐一會就是,還買這麼多的東西幹什麼?”陸劍鳴也說:“王叔叔、強強媽,等會你們把東西都帶回去。我師父經常說;幫助人不要受人的報答,我得遵師訓。”
“你師父?你師父是誰?你跟他學了什麼?”蘇梅搶著問。“師父……”陸劍鳴感到自己說漏了嘴。“師父就是老師嘛,能者為師。”他趕緊解釋。
蘇梅微微一笑,露出了一對迷人的酒窩。這會她不想急急忙忙的和眼前這個年輕人爭辨,憑直覺,蘇梅感覺到;他和其它年輕人有著很多不相同的地方,隻能慢慢地接觸了解。她拿出一張名片遞給陸劍鳴說:“我們交個朋友好嗎?”陸劍鳴接過名片點了點頭。
“她是你妹妹吧?”蘇梅望著曉鳳問。“他是我哥,我叫陸曉鳳,在市第一百貨商場做營業員。”曉鳳搶著自我介紹。“兄妹倆還挺像的,以後有空歡迎你來電視台玩。”蘇梅道。
“你現在找到工作了嗎?”蘇梅問陸劍鳴。“他是我們車站的治安協管員。”王處長搶著道。
“你就是鐵路公安處的王處長吧,我采訪過你。”蘇梅望著王處長說。“最近一段時間,很多群眾反映車站周邊的治安不太好,不知道你們有什麼打算?這車站可是我們寧昌市的門麵啊。”蘇梅不客氣道。
王處長顯得有點尷尬,為這車站周邊的治安,他可是操碎了心。雖然采取了聘治安協管員等措施,可是起色不大。為此,處裏沒少挨市、省和路局、部裏的批評。他說:“我們正在研究對策,加大治安力度,歡迎新聞輿論的監督,歡迎你來指導。”
“指導不敢,隻要不把我們當作不受歡迎的人就是大幸了。”蘇梅頑皮地笑笑說:“我們先走了。”說著她就起身和大家一一握手道別。
強強也擠上來和她握手,蘇梅很喜歡他。她拉著孩子的手問:“你叫什麼名字?”“我叫周小強,今年五歲。我知道你是蘇梅阿姨,我在電視上看見過你。阿姨,叔叔是個好人,他救了我,你要好好表揚叔叔。”小強強既天真又認真的道。蘇梅趕緊伸過話筒記下了孩子說的這一段話。
“再見,”蘇梅也和強強握了握手。在與陸劍鳴握手的時候,蘇梅有意多握了一會,她感覺到、他的手想抽回去、卻又忍住了,蘇梅心裏不由得暗暗一笑。
曉鳳送蘇梅他們下樓走了。王處長苦笑了一下說:“這治安可是個老大難的問題了,我們又不可能安排很多的警力。處裏就這麼幾個人,一個車站派出所也隻有六個編製,分三班,每班兩個人,其實他們每人每天工作何至八個小時?唐師傅知道,還有八個治安協管員。”
王處長歎了口氣又說:“唐師傅,就讓你外甥快來上班吧,你也不用退,多一個人也多化不了幾個錢。我看你外甥人不錯,能頂用。”“我決定不做了,年紀也大了,腿腳也不靈便,起不了什麼作用。再說,你師母身體也不好,要人照顧。”唐美璋道。
“這樣吧,就後天,後天一號,你同你外甥到處裏來一下,填份表,辦個手續。一點東西就算是給師母補補身子,你們也別推辭,煙酒是給師傅你的。”“是呀,你們不收,我和孩子他爸也不能安心。強強爸來電話說,他回來以後,再來好好的謝謝你們。”小強強的媽媽也道。
“叔叔,等我爸爸回來了,你到我們家裏來玩,爸爸一定會買來很多好吃的東西的,還會買好玩的東西,叔叔你一定要來。”強強也拉著陸劍鳴的手。“好,叔叔一定來。”陸劍鳴答應道。
“兄弟,我在售票處工作,今後有事你隻管講,甭客氣。”強強媽媽本來是想說;今後要買火車票就去找她,想到王處長也在這裏不太好。因為站裏早就明文規定了;售票處不能私自留票。王處長裝著沒有聽見。
今天晚上,隻有王娟娟一個人坐在櫥子旁,沒有說一句話,她一直看著陸劍鳴。當蘇梅采訪陸劍鳴的時候,娟娟心裏不知為什麼,她感到有點酸溜溜的。“王老師再見。”陸劍鳴見娟娟一直沒有說話,就主動與她握了握手。
唐美璋和陸劍鳴兄妹倆一起把他們送到了樓下,王處長再三攔住,要他們留步,並叮囑唐美璋;後天一上班,就帶外甥去公安處。
早晨天未亮,陸劍鳴照常起來去練功夫。他剛走出樓道口,就聽見人行道口的方向傳來一陣女人的呼救聲,他拔腿就向地下人行道口飛奔而去。
陸劍鳴看見就在入口處,兩個男的正在搶一個婦女的挎包,一輛自行車翻倒在地上。陸劍鳴痛恨這些流氓,尤其是那些欺負婦女孩子和老人的流氓。他快步上前,一把奪過三個人正在爭搶著的包,手用力扭住一個家夥的手腕,那家夥“哎呀、哎呀”的叫著被扭轉了身來。
那個同夥一看,飛快拔出一把匕首,朝著陸劍鳴當胸就刺了過來。隻見陸劍鳴抬腿一腳,匕首被踢得飛了起來。那家夥大吃一驚,丟下同夥轉身就逃走了。
被扭住了手腕的那小子正“兄弟、兄弟”的在討饒,陸劍鳴不想與他糾纏,沒讓他們得手就算了。太認真了,說不定什麼時候給你使點壞,你還有妹妹、舅舅他們。明裏這些人怕你,可他們在暗處,人又多。所以陸劍鳴一般都遵照張樹楓從前的囑咐;“得饒人處且饒人,冤家宜解不宜結”的話行事。他將手一鬆,在那小子的屁股上踢了一腳說:“滾遠點,下次別再讓我碰上你。”
被搶的是個三十來歲的婦女,她已經把自行車扶了起來,她對陸劍鳴說:“兄弟,今天虧了你。我剛下班回來,就遇上兩個流氓搶我的包,這個月發的工資正在包裏,差一點被搶,太謝謝你了。你叫什麼名字?住在哪裏?”她邊問邊打開提包,從裏麵拿出十元錢塞給陸劍鳴道:“兄弟,拿著買碗酒喝。”陸劍鳴推開她的手說:“大姐,不要這樣,以後下班多注意點,再見。”說著,他一轉身就小跑著走了。
陸劍鳴一邊慢跑著一邊想;現在是怎麼啦?經常碰到搶東西的。聽昨天王處長的口氣,這車站的治安確不太好。
陸劍鳴仍然在那個車間的頂上練了一陣功夫。
陸劍鳴回到家裏,舅舅和曉鳳才起來,舅媽已經做好了早飯。
因為昨天太晚了,他沒有來得及和妹妹說,待曉鳳洗漱完後、坐下來吃早飯時,陸劍鳴就問她:“昨天晚上,王處長、強強家、還有電視台的,都是你引來的吧?下次可不許了。”曉鳳嘟起嘴不服氣地說:“哪有什麼?別人想上電視還上不了。就你傻,人家來采訪,還給人家提什麼條件,你英雄。怎麼啦,是不是太驕傲了一點?”“好了、好了,別爭了,你們都有理。劍鳴也不要怪你妹妹,人家電視台的不是已經答應了你的要求了嗎?算了。不過曉鳳今後有什麼事,應該先和你哥哥說一下才對。”唐美璋勸說道。陸劍鳴看了看妹妹,也就不再作聲。
自己同意去做治安協管員,陸劍鳴想起了師父臨終前對他說過的“不要去做公家的人”的話。他想,這協管員隻是個臨時工,什麼時候不做了,馬上就可以走的,不能算是公家的人。自己剛到寧昌,總得掙錢養活自己,你還能靠舅舅過一輩子?
明天就要去上班,陸劍鳴想到小兔子家裏去看看,不知他奶奶最近怎麼樣了?他和舅媽說,把昨天王處長他們拿來的兩盒蜂皇漿和一筒餅幹給小兔子奶奶帶去,老人挺可憐的,舅媽聽了也十分同情。
陸劍鳴來到車站廣場,他想在廣場看看,如果能碰到小兔子就同他一起去。
車站下午有幾趟火車始發,廣場上的人很多。提著扛著行李的、都慢慢地彙集到了候車大廳。大廳旁的售票處裏也是人頭攢動,雖然不是節假日,但每個售票窗口前都排著不少來買票的人。
陸劍鳴走進售票處,抬頭看掛在牆上的列車時刻表。“喂,要不要火車票,今天各個車次的座位、臥鋪都有。”陸劍鳴回頭一看,一個二十來歲的小子、雙手插在褲兜裏,嘴裏“噓噓”的吹著口哨正望著他。他知道這人是票販子,陸劍鳴搖了搖頭。
“今天別再想買到位置了,座位加十塊,臥鋪加三十塊,要的話還可再便宜點。”那人道,他見陸劍鳴提著東西,以為是來乘車的。陸劍鳴仍搖搖頭,那人見沒有油水,就轉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