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永相守(上)(1 / 3)

熙寧二十三年, 翰林院館選,張柏以第一名的成績,被皇帝欽點為大理寺正。

皇帝很是為張柏考慮了一番,將他召到明鏡軒, 解釋道:“你這才從翰林院出來, 不好給你太高的位置, 這地方適合你, 你多跟著遊勉學。”

遊勉是張柏的頂頭上司,大理寺少卿, 皇帝的意思很明顯了, 遊勉年歲大了, 早有告老還鄉之意,皇帝留著他請辭的折子不批, 一是因為朝中實在缺人,二來,他想讓遊勉多教一教張柏。

“如今人才匱乏,朕實在心憂,張愛卿便多為朕分擔些。”皇帝憂心忡忡地拍了拍張柏的肩膀。

張柏莊重地點了點頭,他明白皇上的心意, 正是因為皇上如此信任他, 他定不能讓皇上失望。

他的官位不高, 但卻是個有實權的, 來大理寺報道第一天,遊大人便讓人抱來了大理寺過去五年裏處理過的案件卷宗, 讓張柏翻閱,之後會對他進行考核。

他隻給了一個月的時間,白天看不完, 張柏便放了些在家裏,晚上點著燈看,因為從前沒有經驗,初初上手有些艱難,張柏熬了半個月,人便消瘦了一圈。

楊氏很是心疼,給他燉了大補的湯藥,讓福娘晚上端給他喝。

福娘敲敲門,張柏便抬起頭,緊皺的眉頭瞬間放鬆下來,起身將她拉了進來,“怎麼還不睡?”

“娘讓我給你送湯來。”福娘把托盤放在桌上,偏頭去瞧他正在看得卷宗,張柏看書很是細致,仍保留著讀書時的習慣,拿一張白紙,將所有艱難晦澀的地方都謄抄下來,慢慢解讀。

“夫君可還習慣?”福娘拉著張柏坐下,給他按著肩膀,張柏動了動脖子,坐的太久,他的骨頭發出了哢嚓哢嚓的聲音。

“遊大人待我很好,跟著他也學到了很多,雖然忙,但是是好事。”張柏笑著跟福娘分享了幾件大理寺的趣事,雖是掌管刑獄的地方,裏麵的大人們也都很嚴肅,但私底下,大家還是相處的很愉快。

不比在翰林院時,眾人勾心鬥角為了個侍讀的位置,大理寺中許多人都是一心撲在案件上,對這些虛名並不在意,張柏的到來,並沒有掀起什麼風波,因他脾氣溫和,與眾人處的也不錯。

有些熱心的前輩,還教會了他許多東西。

用張柏的話說,就是“比之前舒服多了”。

福娘摸了摸他的臉,笑道:“夫君如今是越來越威嚴了。”

張柏進大理寺第一天,遊勉就對歎氣道,“你這張臉啊……”

長得太俊也有煩惱,張柏一看就是個文弱溫潤的書生,遊勉說他這樣震懾不了犯人,因此讓他在外麵辦了幾次差事,炎炎夏日,張柏很快就被曬黑了,配上他日漸嚴肅的表情,當真是威嚴許多。

有一回他逗兒子,小魚調皮把福娘給他做的布老虎扔在了地上,張柏沉下了臉,一下子就把小魚嚇住了,呆呆地看著他。

等福娘進來時,張柏一臉茫然地抱著嚎啕大哭的小魚,手足無措。

張柏十分滿意自己如今的樣子,在外麵能嚇住犯人,回來後還能管教不聽話的兒子。

想起兒子,張柏笑了笑,“小魚睡了?”

福娘點點頭,把燉盅打開遞給他,“睡了,最近天氣熱,他晚上會醒,到時候看著點就是。”

張柏接過燉盅,笑著道:“你別操心,晚上我起來看。”

掀開蓋子,一股奇怪的味道襲來,張柏訝異道:“咦?娘今日燉的什麼?”

福娘搖了搖頭,她也不知道,以為跟尋常一樣,是什麼滋補的大骨湯鴿子湯之類,熱氣散去,兩人探頭看向燉盅內,忽然齊齊紅了臉。

“娘用心了。”半晌,還是張柏臉皮厚些,雖耳根子紅透了,可還是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把那一盅山藥燉羊腰子吃完了。

此時正屋裏,楊氏聽著耳邊張得貴震天的呼嚕聲,半點睡意都沒有。

她燉的湯大郎應該吃了吧?這小子最近升了官,白天忙就不說了,晚上還要在書房裏待著,這樣下去,福娘可怎麼想?

小魚可愛又機靈,楊氏卻還盼望著有個小孫女。

順利的話,她的小孫女不久就能盼到了吧?

楊氏美滋滋地閉上眼。

這一夜張柏自然是沒有辜負她的期望,他其實也憋了很久,一身用不完的力氣全使在了福娘身上。

到最後把福娘眼淚都逼了出來,他才放過了她,下床給她打了熱水擦洗身子,又換了新的被褥才摟著她上床。

福娘已經很困了,可張柏卻還有些興奮,她仰頭親了親他的下巴,含糊道:“夫君今日怎麼這樣高興?”

她自然能察覺出,自己的夫君今晚的亢奮,像是身體裏藏著一頭野獸似的,與平日裏的溫柔不同。

張柏眼中含著疼惜,低聲問:“剛才弄疼你了嗎?是我的不是,下次不會了。”

福娘臉一紅,嗔他一眼。

張柏握著她的手,心裏久久不能平息下來。

晚上吃的那盅山藥燉羊腰子確實讓他氣血上湧,但真正讓他激動的是,白日裏他處理了一宗案件,雖不是什麼大案,但這確是他第一次獨自辦案,要說不緊張肯定是假的,好在最終查出了真凶,遊大人也向他投來了讚賞的目光。

他年少時讀書便立誌,要為天下蒼生謀福,正是因為出身寒門,因此他見過人世間太多的苦難。

小時候家裏曾供不起他讀書,楊氏將陪嫁的唯一一隻銀釵當掉,才換來了他的束脩?在沒考取秀才前,一家人過得很是緊巴,幾乎是一年到頭見不到半點葷腥,弟弟們的衣服也是撿了他的,縫了又補,腳趾露在鞋外,楊氏也沒舍得給他們換新的。

人在窮困潦倒時,是很恥於說出自己的誌向的。

那時他的目光也短淺,隱隱還有些自卑,福娘那樣好,他很害怕自己配不上她,若不是娘給了他勇氣,他恐怕這輩子隻能與她錯過了。

如今好了,家裏的日子越來越好,他也真正踏上了一條從前夢寐以求的道路。

張柏的心裏豪情萬丈,他不知要怎麼述說自己心中這股子激動,隻能低頭愛憐地親吻福娘的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