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或許是南越最不幸的人吧,我的不幸從我未出生便已經注定。我時常會想,母親是一個怎樣的人,到底一個人要差勁到什麼地步才能讓所有的人都討厭她?或多或少,我是恨她的吧,恨她生下我卻拋棄我,恨她讓我獨自忍受世人的唾棄,恨她沒有留給我隻言片語的解釋。
我的記憶從來都是灰暗的,即使穿著華麗的衣服,即使人人對我恭敬有加,我的童年依舊令我不忍回想。我總是會在無意間聽見宮女們議論的聲音:
“她呀,不知道是哪裏的野種呢,誰知道是不是皇子!”
“六年前皇上根本就沒有出過宮,她怎麼進宮的?”
“突然出現在皇宮,又沒有母親,能活到現在真是奇怪!”
那些宮女的聲音細微輕柔,但是從我的耳朵進去後卻像一把刀劃過,不僅生疼還在我的腦子裏留下一道道難以恢複的疤痕。
我的父親南越國王蕭嵐笙,是個懦弱無能的黃體,打小就對我不聞不問,我做了什麼好事他不知道,我做了什麼壞事他更不知道。其實我自己知道自己是個不受待見的野種,在這後宮中也做不出什麼壞事來,好事更是不敢做,我要降低我的存在感才能讓那些娘娘妃子不時常想起我再來折磨我。
我很是佩服那些後宮的娘娘妃子們,她們不喜歡我卻裝作很喜愛的樣子,常邀請我一起賞花遊玩什麼的,那樣的親切友好,任誰都看不出她們私底下是怎樣猙獰可憎的。她們折磨我的手段比書上記載的刑法還要高明,我受盡折辱卻看不出一絲受傷的痕跡。她們知道我不敢說出去,也就更加肆意妄為。
其實在這後宮,我說她們欺負我也沒有人信,不是我不敢說隻是說與不說毫無分別。她們或許也知道,隻要不把我弄死,隻要每次惑常德來看我時我還好好的活著就沒什麼事了。
這個皇宮對我最好的人不是父親,不是那些兄弟姐妹,而是父親的貼身太監,禦侍監的總管事惑常德。他總是在父親不知道的時候偷偷來看我,給我帶好些書好些用物,再警告那些宮女太監好好伺候我。也是因為他的照拂,我在皇宮才能待到現在。
惑常德是唯一對我好的人,在我的觀念裏,他是這世界上唯一的好人,但可笑的是,我親手殺了這個唯一對我好的好人。
十二歲那年,我已經不算是個孩子了,皇家的孩子從來都要做好為政治犧牲的準備,我是整個皇宮最不受待見的人,理所當然的,我成了那個首當其衝的犧牲品,前往北辰國當一名質子。
我從沒有想過,為何皇帝要讓我去當這個質子,有史以來所有的質子都是男子而且是在大家看來或多或少都被皇帝看重的孩子才有做質子的資格,我既不是男子也不被皇帝看中。我從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在皇宮待了六年,我一直表現的乖順,那是我第一次確確實實的反抗。
我不懂為什麼一直疼我護我的惑公公對我做質子這件事表現的異常興奮,我曾懷疑他是不是變的和皇宮的那些勢利眼一樣,恨不得我這個野種早早離開。我被皇宮的人壓製了六年,這六年的時間讓我的性格有了一些扭曲,我可以接受別人討厭我,但我接受不了喜歡我的人背叛我,所以當我反抗的計劃一開始的時候,惑公公成了首當其衝。
我知道後宮的女人都善妒,我知道皇後的權勢不僅橫貫後宮更滲透前朝,我知道後宮四妃的家族和皇後家族之間的種種衝突。我隻是略施小技,將四妃和皇後表麵上的姐妹情誼拆穿,再利用一件小事讓惑常德將這幾個家族的人扯進來。不管是四妃的家族還是皇後的家族,都是位高權重的重臣,皇帝不敢拿他們開刀,隻能推出惑常德。
皇宮待的久了,連一個孩子都會心機重重,我見識過皇宮裏的陰暗和殘忍,那些東西隻要稍加利用都可以成為最鋒利的武器。惑常德就是被這樣的武器殺死的,那把武器我是交到了皇後的手裏,皇後替我執刀殺了惑常德也殺了後宮她最討厭的幾名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