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我和祁充從京城出發趕到平縣,用了十二天時間。返程的時候,我們各騎一匹馬,每到一個驛站就換馬,從白天跑到黑夜,一路無話。回到京城隻用了七天時間。離我和太子第二次大婚,還有六天。
我沒想到我這麼快就回來了。唐德他們也沒想到。
回到唐府的時候,唐德、唐懿和唐夫人正在吃午飯,三人非常安靜,隻發出細微的碗碟碰撞之聲。
坐在主位的唐德率先看到了我,他手中筷子沒停,雲淡風輕:“你回來了。再過六日就要大婚,趕緊回房準備。”
唐懿憤怒地摔下筷子,起身指著我,焦急地說;“爹,你忘了我怎麼給你說的?這不是唐欣,這是會使妖法的於思梅!她就是害怕身份暴露,才一聲不吭往外跑。”
唐夫人臉色極為難看,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唐懿:“欣兒,唐懿,你們不要一見麵就吵。欣兒,你回來就好。”
我站在門外,扯著嗓子說:“爹,我想和你單獨談談。”
唐德還沒發話,唐懿搶著說:“唐欣,不對,於思梅,你休想蠱惑爹。我把元禮家發生的事都告訴爹娘了,你猜他們還會相信你嗎?你還敢去平縣,替鄭薑掩蓋罪證。別以為鄭薑能蒙混過關,我告訴你,我會繼續查下去的!”
我懶得理會唐懿,再次大喊:“爹,我想和你單獨談談。”
唐懿惱羞成怒,又搶著說:“我還以為你夠聰明,要躲到大婚之日直接爬上婚轎呢。你既然敢在我麵前出現,我就絕不會讓你好過!”
唐懿作勢就要衝上來,沒料到被唐德一把拉住。唐德麵色陰冷,沉聲說:“唐懿,你們先回避。”
“爹,憑什麼要我們回避!”唐懿大鬧,“於思梅詭計多端,你可不能再被她騙了啊。”
下人們識趣地紛紛躲了起來,唐懿和唐夫人卻沒有退讓的意思。唐德很是無奈:“唐欣,你就在這裏說。但我勸你,謹言慎行。”
謹言慎行?這是我最不擅長的事。
“爹,我去了趟平縣,見到了於長歡,他告訴了我當年的真相。”我盡量維持鎮定,實際上身體正在打顫。
唐德臉色更冷,我甚至覺得他下巴的胡子都變成了堅硬的冰碴,隨便拔下一根就能紮進我的皮膚。
唐懿一臉的戲謔和挑釁:“你還能見到於長歡!如果你不是於思梅,於長歡怎麼沒把你當場幹掉?你可是殺他好侄女的凶手啊。”
唐德毫不留情,一巴掌打在唐懿臉上,唐懿的左臉立刻清晰地映上了五個紅彤彤的手指印。
“爹,你這是幹什麼!”唐懿忍著痛,半張著嘴含糊不清地說。
唐德保持著克製,但我知道,他已經在怒火的邊緣:“唐欣,你到底想說什麼?”
我強壓下心中的恐懼,深吸一口氣,說:“於長歡把當年的事寫在信中,連同令牌一起給了我。我要把這兩樣東西交給太子,交給皇上。”
轟隆一聲,唐德一手掀翻了桌子,飯菜油水散了一地。可是眼下沒人有空關心這片狼藉。
唐德直接從倒地的桌子上飛身跨過,眨眼間來到我眼前。他不由分說地扼住了我的脖子,提起我向後一頂。我後背撞在門柱上,脖子被他狠狠地掐住,雙腳踮著勉強能著地,整個人呼吸困難。我兩手使勁掰著他掐我的手指,可是實力相差懸殊,他宛如鐵鏈的手紋絲不動。
唐懿和唐夫人嚇傻了。唐懿愣在原地緊張地看著我們,唐夫人衝上來捶打唐德,驚恐地大喊大叫:“唐德,你這是幹什麼?這可是你的女兒啊,你不要相信唐懿的挑撥離間!”
唐德露出一個奸邪的笑容,我第一次在他臉上看到猶如奪命閻王的表情:“本來我是不信唐懿的鬼話的,沒想到你真的不是唐欣。”
我呼吸不暢,腦袋也逐漸不清醒,可我還是硬生生地扯出一個笑容作為回擊:“爹,如果我不是你女兒,我這會兒直接進宮了,何必還回家一趟?爹,正因為我感念你多年的養育之恩,才專門過來告訴你一聲,讓你至少有個準備。”
唐德的手更加用力,我能明顯感覺到他手指的輪廓。被他阻斷的血液堵在脖頸處,好像下一刻就要炸裂噴薄而出。
“唐欣,你要感念我的,何止是養育之恩?沒有我,你能嫁給太子?你應該清楚這麼做的後果,我勸你冷靜。”
唐德一邊說著,一邊用另一隻手在我身上上上下下地摸索。他在找令牌和那封信。
我努力地踮著腳,兩手抓著他的胳膊,可是視野逐漸模糊:“爹,我終於明白為什麼你要幫太子,為什麼會準許我嫁給他。你以為你助他順利成為儲君,還成為他的老丈人,到時候東窗事發,就能以恩抵過,將功贖罪是吧?”
唐德不回答,更加著急地對我上下其手。
唐夫人嚇得不輕,撕心裂肺地哭喊:“唐德,你到底在幹什麼啊?欣兒快沒命了啊,你先放手,有事我們一家慢慢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