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水路坐船,走陸路坐馬車,一路行程雖不快,倒也算不得慢,來到雲貴布政司所在的貴陽府,正是三月初三,上巳節。
陸勉已提前收到消息,在布政司署衙內等候。
丁璨到雲貴督查地方事務,自是要先入駐雲貴布政司,便陪著陸嘉月一起進了署衙。
遠遠的,就見正堂門下站著一個中年男子,三十六七歲年紀,穿一身石青色素緞直裰,麵容清朗,氣度儒雅。
正是陸嘉月的父親,陸勉。
“爹爹!”
陸嘉月一頭撲入陸勉懷中,放聲大哭。
這是相隔兩世,生與死的重逢。
陸勉緊緊抱著這唯一的女兒,麵上亦是清淚數行。
丁璨站在一旁,不無欣慰地看著眼前情景。
小丫頭是真的想念她的父親了...雖是哭著,心裏想必是極歡喜的吧。
哭了許久,陸嘉月才漸漸止了眼淚。
卻仍是緊依在陸勉懷裏不肯出來。
陸勉無奈笑歎,隻能由得她去,自己拱手與丁璨行禮。
“小女生性倔強,又懵懂無知,這一路上,想必給丁大人添了不少麻煩罷?”
丁璨忙拱手回禮,笑道:“陸大人不必客氣,小丫頭---”說著,覺得當著陸勉的麵這樣稱呼陸嘉月似乎不大妥當,忙又改口,“陸家甥女很是懂事,並未曾與我添任何麻煩,請陸大人放心。”
陸勉這才鬆了一口氣,笑道:“那便好。”
其實初時聽說女兒是與來雲貴督辦事務的金羽衛指揮使丁璨同路而行,他心中便隱有擔憂。
金羽衛的人,向來都是威嚴不可相近,女兒與他同行,可別惹下什麼麻煩來。
及至此時見了丁璨,心中卻大感意外。
一來是沒想到威名赫赫的金羽衛指揮使竟會如此年輕,看去至多不過二十幾歲年紀,二來是沒想到他品貌這般雋秀,言行又謙和有禮,不像金羽衛指揮使,倒像是個滿腹才學的文官。
又寒暄一番,時已近中午,三人便同在署衙裏吃午飯。
飯桌上,陸勉聽女兒一迭聲地喚丁璨為二叔,且態度與他似乎十分親近,心中不免又起疑惑。
飯後,陸勉與丁璨商議雲貴當地事務,陸嘉月則坐在一旁,清理著從京都帶來的東西。
有布料,有茶葉,有筆墨紙硯,全都是給她父親陸勉備下的。
東西清理妥當,陸勉和丁璨還在商議不停。
“...自從太祖重兵收伏雲貴以來,曆代大土司都還算忠順於朝廷,隻是如今這大土司木阿紮生性暴戾,不肯受朝廷法度約束...”
“那依陸大人所見,他究竟有幾分反意?”
“...這卻難說,如今他隻是不肯再繳納稅賦,還肆意打傷百姓,擄劫財物...上個月我與雲貴宣撫使同去見他,令他補足稅賦,他倒沒有拒絕...”
“陸大人是想先禮後兵,倒也無不可...隻不過他既已有反意,還是要暗中查探清楚,及時剪除禍源,以免時日長久,徒生變故。”
“丁大人所言甚是...隻是說起暗中查探,我這署衙裏的兵士們---”
“陸大人莫憂,聖上既讓我千裏迢迢而來,自是讓我來行這查探之事...”
正說著,阿栗進來了。
丁璨回頭看他,“都布署妥當了?”
阿栗點了點頭。
“探子們都散出去了...隻是...”
丁璨不覺皺眉,“這裏沒有外人,直說便是。”
阿栗卻扭頭看了陸嘉月一眼,低聲道:“晉王那邊一路跟來的十來個人,現都隱在署衙外,可要另行處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