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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翊去後,丁鈺一個勁兒地纏著陸嘉月追問,想知道潘翊到底都跟她說了些什麼。
丁璨也想知道。
所以兩個小姑娘在正堂裏咬耳朵,他便站在書房的紫檀大書案後麵,研墨揮毫,看似兩耳不聞身邊事,實則全副心神都留意著陸嘉月的一言一行。
丁鈺糾纏了許久,陸嘉月才紅著臉,吞吞吐吐地開口。
“...他說,他喜歡我。”
丁鈺不以為然:“他當然喜歡你啊,不然怎會追到這裏來?他還說什麼了?”
“...他還說,他要娶我,就算我不答應,他也要等著我,直待我將來嫁人,看著我上了花轎,他才死心。”
“哇,那個臭小子,他真這麼說的?”
“...嗯。”
“那你答應他了?”
“我沒有啊...”
“那你是拒絕他了?”
“我...我告訴他,我已經有心上人了。”
丁璨手中才提起一支舔飽了墨汁的羊毫,正要下筆,這一句話落入耳中,他手腕猛的一抖,墨汁就滴落在了宣紙上,變成了一個墨團。
索性擱了筆,將紙撤了揉成一團,扔進了牆角的紙簍裏。
心頭煩躁得厲害。
又聽見丁鈺一聲低呼:“你有心上人?!我怎麼不曉得?快告訴我,是誰?”
陸嘉月羞得滿麵通紅,正要分辨,忽然身後湘妃竹簾嘩啦啦一陣響動。
是丁璨從書房出來,疾步向屋外去了。
陸嘉月不由怔住,看著丁璨的背影,“二叔怎麼了?像是有些不高興...”
丁鈺不耐煩地擺了擺手,“別管他,他就那脾氣,一會兒就好了。”又繼續追問著陸嘉月,“快告訴我,你的心上人究竟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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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間丁璨沒有陪著丁鈺和陸嘉月在廳堂裏吃晚飯。
丁鈺問了小廝,說是丁璨一個人在前院的花廳裏吃飯,不過來了。
兩個小姑娘也沒在意,吃了晚飯,各自回房歇息。
回房沐浴之後,陸嘉月看著丫鬟們整理她的衣物和隨身的小物件,忽然就想起來自己做的那個五毒香囊。
本是帶來送給丁璨的,倒是一時給忘了。
於是找了出來,趁著這會兒閑著,便拿在手裏往前院的花廳去,要送給丁璨。
前院的花廳裏,丁璨一人獨坐於桌前,一口氣連喝了五六杯酒,才停了下來。
他不是縱情酒樂的人,但是此時心中實在憋悶得難受。
小丫頭的話,還不停在他耳邊盤旋。
“我已經有心上人了...”
不是晉王,還能是誰?
即便早已知道小丫頭已經以身相許於晉王,可是有些事情,不曾親眼所見,不曾親耳所聞,便總覺得可以自欺欺人,假裝什麼都不知道,也什麼都不曾發生。
可是一旦被真實揭破,那自欺欺人的虛假背後,便是殘忍的傷害。
丁璨一口氣又連飲下五六杯,一旁服侍的小廝都看不下去了。
“二爺,您慢點喝...用些小菜,喝急酒傷身呢。”
美人刀,酒色緋紅清亮,入口綿柔,落入喉間卻有如一道烈火,直燒至五髒六腑。
隻是這腹中燒灼般的痛,也無法消解半分心上的愁。
桌上的青花瓷酒壺添滿了三次,一桌子的小菜,卻紋絲未動。
暮色已漸深沉,小廝們進來掌燈。
數盞燈燭燃燃,倒映在丁璨的迷蒙眼眸裏,隻是一片昏黃不清的光影。
他終於有些醉了。
醉了好,回去蒙頭一覺,睡著了,就什麼都不會去想了...
他扶著桌子站了起來,腳步有些虛浮,小廝上來扶他,卻被身後進來的女子推到了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