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為皇子卻勾連臣工,貪墨稅銀,謀以私利,罪行敗露之後竟欲行刺重要人證滅口...
如此大罪,竟還得以全身而退。
隻為了天家顏麵,聖上聲名。
當真可笑至極!
陸嘉月不禁苦笑。
細細想來,其實最可笑的,應該是自己。
自己怎麼就會將事情想得那麼輕而易舉呢?以為一樁鹽稅案便可打壓一個多年得蒙聖寵的皇子。
一番心血籌謀,換來的卻是對方的毫發無損,還以自己的天真淺薄,誤度了三法司和金羽衛。
鹽稅案事關重大,聖上既交與三法司和金羽衛共同審理,自然是信得過的,況且參與審理此案的大小官員總有幾十人,那麼多雙眼睛看著,耳朵聽著,魏王的所作所為,誰又能瞞得住?
既是不必瞞,又瞞不住,那自是要將實情上呈禦前的。
錚錚清名,據實上奏...原都是真話。
可是天威難測,聖意難違,即便三法司和金羽衛對鹽稅案的幕後真相心知肚明,卻又能如何?
也隻能順應聖意,彼此心照不宣的保持緘默而已。
廳堂裏燒著地龍,又有炭爐烘著,暖得直讓人有些透不過氣。陸嘉月卻如身置冰窖之中,冷意自心口蔓延至周身每塊肌骨。
她不甘心。
她要今朝有酒今朝醉的肆意灑脫,也要來日曲家和父親的平安。
人無遠慮,必有近憂。
雖不能因來日尚未發生的事而蹉跎了今日,可若是隻顧了今日,隻怕來日便會朝不保夕。
廳堂門下的簾子挑起,小丫鬟蝶兒捧了一籮銀霜炭進來,見陸嘉月木偶似地一個人站在裏間的門外發愣。
“表小姐...”蝶兒輕輕喚了一聲。
陸嘉月一抬頭,長籲一氣,對蝶兒笑了笑。
“裏間太悶了,我出來透透氣,你添炭罷,我回去了。”
*
自正月初三起,曲府裏尤其是曲老夫人的上房,便開始熱鬧了起來。
來往的親朋故舊家的女眷絡繹不絕,曲老夫人的宴息室裏常常是坐無虛席,便是孟氏與方氏的屋裏,也多有女眷前來拜訪,道年節問候。
陸嘉月成日陪在曲老夫人的身邊應酬,待人接物看似妥貼細致,然則心裏頭卻是亂糟糟一團。
如此渾渾噩噩地過了四五日,已是正月初八。
這日晚間,在上房陪著曲老夫人和女客用了晚飯,陸嘉月自回春棠居去,卻在路上遇到了曲茜帶著丫鬟碧綾,不知要往哪裏去。
陸嘉月甚覺疲累,不願與她多說,不過迎麵遇上了,總是要彼此見個禮的。
誰知一禮見過,對麵的曲茜卻是腳下不停,拿眼睛橫了陸嘉月一眼,與她擦肩而過,自揚長去了。
如此無禮,連辛竹都氣不過,撇了嘴道:“這二小姐的脾氣可真怪...小姐又沒有得罪她,不知她甩個臉子給誰瞧?”
陸嘉月也是不明就裏。
前世裏自己與曲茜便無甚往來,今世更是無甚恩怨...她何故如此?
“罷了,許是她這會兒心情不好,不想理會人罷。”
陸嘉月心裏裝的隻有來日之事,哪有心思同曲茜計較這等小事。
待回了春棠居,卻是柚香守在廊下,見她進來,忙迎上來道:“夫人說有話與表小姐說,讓表小姐一回來就趕緊過去。”
陸嘉月雖不知是何事,但是聽這話音像是十分急切,便趕緊往孟氏的正房去。
來了正房,進了裏間,滿屋裏一個丫鬟都沒有,隻孟氏一人獨自坐在暖炕上,緊蹙著眉頭,滿臉憂色。
“姨母,發生了何事?”陸嘉月心中不安,忙走上去在孟氏身邊坐下。
孟氏卻不答,一把抓住了她的手,直望著她的眼睛。
“---月丫頭,你告訴姨母,你和樟哥兒究竟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