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一把金豆(2 / 2)

“母親,”曲頤笑得無可奈何,“她已經十五歲了,如今終身還沒有著落,焉知不是性子太直,嘴上又不知輕重的緣故呢。”

說起婚配之事來,丁鈺絲毫沒有羞色,指了丁璨笑道:“母親可別說我,先管一管二叔才是正經——這又是一年,二叔又長了年紀,不知何時才會給我娶個二嬸回來?”

丁璨本是坐著,聞言便站了起來,搖頭笑歎道:“罷了,我不過是受了陸家甥女的一聲二叔,便要聽你這一通擠兌,著實不劃算——不過,這一聲二叔卻也不是白叫的,”說著,自將腰間紫緞束帶上係著的一個石青色繡山水紋緞金絲荷包拿在手裏,打開了來,不知從中取出了什麼物件握在手心裏,攤開了送至陸嘉月眼前。

“頭一回與陸家甥女見麵,又是過年,我少不得要給一份壓歲錢了。”

原是一把蓮子大小的金豆豆,赤黃澄亮,總有十來顆,穩穩地臥在他寬厚的手掌之中。

陸嘉月的目光,卻無意間被那手掌吸引。

她見過曲鬆的手,也見過曲榕曲樟的手,雖不比女子柔荑,纖細嬌嫩,卻也是骨節分明,修長圓潤。

可是她分明在丁璨的手掌虎口處,看到了一層薄繭。

隻有長年習武的人,因要握使刀劍,虎口處的皮膚才會因此變得粗糙厚硬。

陸嘉月到了這時候,才算是真正相信了眼前這個看上去溫潤雋逸的男子,確是金羽衛指揮使丁璨。

隻是不知道這雙整日握著雁翅刀的手,可也曾殺過人?

陸嘉月也不知道自己的腦子裏為何會突然冒出這樣一個念頭。

她被這念頭嚇了一跳,腳下本能般地後退了幾步,聲音低低地道:“我不要...”

丁鈺卻走上來,向丁璨手中一把抓過了那些金豆豆就往陸嘉月的手裏塞,口中笑道:“陸妹妹莫與我二叔客氣,他身上旁的沒有,就隻這些金豆子最多,平日裏我若是一時短了銀子花,便自往他荷包裏去拿,不知被我拿走多少呢。”

陸嘉月仍是不肯要,丁鈺卻不理會她的推卻,見她身上銀紫色團織海棠花紋緞夾襖的搭扣上,掖著一方絹帕,便順手拈了下來,將一把金豆豆都用絹帕包了起來,塞給了靜默立於一旁的辛竹。

“陸妹妹不收,讓丫鬟替陸妹妹收著也是一樣。”

辛竹一臉茫然地望著陸嘉月,不知如何是好。

曲老夫人也勸:“月丫頭就收下罷,國舅爺也不是外人。”

事已至此,陸嘉月總不好再從辛竹手裏取了過來,強塞回去給丁璨,隻得又行了一禮。

“多謝二叔厚賜。”

抬眼悄悄望去,丁璨隻是微微一笑,仍是一副淡然自若的神色。

陸嘉月也說不清自己心裏對這位金羽衛指揮使究竟是敬畏還是懼怕,強自鎮定地斟了一盞熱茶,小心翼翼地奉了過去。

眾人又閑話片刻,外頭就有丫鬟傳話進來。

“大少爺打發了雙福來請國舅爺去前院書房敘話。”

曲老夫人立刻板了臉,“沒規矩,國舅爺是長輩,該是他親自來請,打發個隨從來算怎麼回事?”

“老夫人又見外了,我與鬆哥兒向來隻論交情,不論輩份。今日晚輩隨嫂嫂一道來給老夫人拜年,雖說都是自家親戚,到底晚輩出入內院不甚方便,此時也該去了。”

丁璨麵上笑意溫然,對著曲老夫人長揖一禮,又向曲頤告了一聲,便往外去。

經過陸嘉月身邊時,恰好她一時無意抬眸,丁璨正向她望著,微微點頭。二人目光有一瞬間的短暫相遇,陸嘉月不知怎的,心中一慌,趕緊低下了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