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得那樣真摯,一如初時表白心跡那般情深意切,說到不能自已之時,甚至熱淚成行。淚水直落在她手心,有如千斤般沉重,將她的一顆心徹底砸得粉碎。
......
窗外晴空如洗,陽光明媚,不知從何處飛來幾隻小雀兒,落在後院一株臘梅枝頭,唧唧喳喳地叫個不停。
這樣安寧平靜的時光,仿佛前世的人事,都隻是她做的一場夢。
夢裏夢外,唯有她自己一個。
小雀兒叫喚了一陣,你追我逐的,又撲扇著翅膀飛走了。陽光依舊明媚,臘梅樹結著一樹的花苞兒,一切了無痕跡。
前塵往事,愛怨嗔癡,已俱如煙矣。
今世隻願兩處相寬,各自安好,再無牽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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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榕向孟氏告了安,從長房出來,候在院牆下的小廝雙喜貓著腰跟了上來。
見曲榕若有所思的神色,遂問:“少爺,您怎麼了?”
曲榕負手踱步前行,並不看他,“大伯母身邊是不是來了什麼女眷?”
“少爺瞧見啦?”雙喜嘿嘿一笑,“是大夫人的外甥女,姓陸,閨名說是喚作嘉月。就是初二那日,您回國子監去了沒多大會兒,她進的府。”
曲榕聞言,微微遲步,“她父親可是新任雲貴布政使陸勉?”
“正是呢,雲貴那地界兒窮山惡水,她父親疼她,所以便將她留下來交給大夫人照養,”雙喜涎著笑臉,看曲榕,“少爺,您說,那陸家表小姐的模樣可是生得妙極了?”
“哦?我卻沒瞧見,”曲榕笑了笑,頗有意味地看著雙喜,“你這小子倒是說說,怎麼個妙法兒?”
雙喜抓耳撓腮想了半晌,卻想不出個一詞半句用來形容陸嘉月的容貌,隻得訕笑,“小的沒讀過書,可形容不出來——總之,是極招人疼的了。”
曲榕心裏微有失望之感,抬手在雙喜頭上彈了一指,“你這雙狗眼裏能瞧出什麼好人兒來,我卻不信,多半是你胡謅。”
雙喜捧著頭,隻能忍痛陪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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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榕又往三房和四房去問過了安,才折轉回二房。
二夫人段氏在廊下翹首以盼。
曲榕才走進庭院裏,段氏已迎上前去,嗔怪道:“去問個安罷了,怎的也這麼久?”
曲榕微笑,“在祖母和大伯母屋裏略坐了坐,陪著說了會兒話,三嬸院裏不清靜,我便沒有久待,四嬸正忙著,也隻問候了一聲兒就出來了。”
“倒是愈發懂事了,”段氏這才轉嗔為喜,“餓了吧?快進去,午飯都備下了。”
小廝雙喜在院外便已退了下去,正房台階下兩三個丫鬟爭著上前打起門簾子,簇擁著段氏和曲榕進來正堂,地龍燒得正旺,暖得讓人有些透不過氣。
段氏的大丫鬟玉屏和翠屏服侍著曲榕換了衣裳,一旁朱漆鏤花楠木八仙桌上碗碟羅列,騰騰冒著熱氣,都是曲榕素日愛吃的菜式。
段氏與曲榕相對而坐。
“多吃些羊肉,天氣冷了,羊肉最暖身子,”段氏執著銀箸不住地給曲榕夾菜,“在國子監裏可沒有這樣可口的飯食——前幾日打發雙喜給你送去的參杞烏雞湯可喝了麼?”
羊肉燉得酥軟,入口滋味鮮香,曲榕卻皺了眉頭,“國子監裏飯食雖清淡些,倒也不算太差,母親今後就不要再讓雙喜往國子監裏給我送飯食了。”
段氏眉心一挑,“那可不行,國子監裏的飯食即便過得去,又如何比得上咱們府裏小廚房的手藝?你成日裏讀書,最費精神,若吃得不好,身體哪消受得住?再說了,三五日才送一回,我還嫌少了呢,你若是願意,我天天兒地讓人給你送都行。”
正說著,忽然庭院裏一陣急匆匆地腳步聲,往正堂裏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