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葉墨脫,花始開,香氣襲人,瓣大且朱,芳盛異常。
祝冬來草原的某一天,晚間去呼喚閑逛的醫師,殿下身上的疹子又起來了。
走了幾步,忽然被人捂住了嘴巴。
那是個高大的男子,她嗅到了他身上的強烈的牛馬牲畜的氣味。
那人拖她入了草叢,就在離她們的大帳隻有幾百步的地方。
他放開她,祝冬正想叫喊,向前起身,臉上碰到了冰涼的鐵刃,一刹那,她背後發寒。
這個草原人說著蹩腳的南魏話,“敢叫喊,殺了你。”
他不是嚇唬她,刀子已經割破了一點她的肌膚。
她向來膽小又怕死,身子抖得像雨裏的小貓小狗。
她一輩子都沒有想過這樣可怕的事。
連哭都不敢大聲。
那人粗莽得像頭牛,祝冬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人,她見識的都是彬彬有禮的公子哥,父親不曾讓她見市集上的那些人。
草叢裏的野花夜間都已經合上,她聽見耳邊的蟲鳴聲,嗅到了草汁的氣味。
還聽見了路上有人的腳步聲。
她被壓著,看不清來人是誰,密集的草叢遮住了視線。
須臾她便知道來人是即墨緲,聽見即墨緲輕聲說道,“有人嗎?”
她遲疑了,如果是即墨驕,祝冬一定會大聲喊叫求助,但是來人是即墨緲,被她知道,她會幫助嗎?不會,她很可能隻會轉身走開。
她不管閑事,厭惡麻煩。
不是她不敢叫,而是她不敢丟了麵子,尤其是在即墨緲麵前。
她看誰的目光都是高高在上,俯瞰眾人,這樣的即墨緲,祝冬不信她會出手相助。
草叢中有動靜,即墨緲向前走了幾步,忽然停住腳,轉身走開了。
聽見那腳步聲逐漸離開,祝冬更加心寒,即墨緲聰明,她離開了即墨驕她們,她不會沒有知覺,一定是出來找她,可是她沒有走過來。
因為,她覺得不值得,不值得為她和失韋人撕破臉,如果能拿她討好失韋人,他們說不定會盡力幫助她們回到南魏,即墨緲無論何時算盤打得都精明。
她抬起手,摸到臉上都是眼淚和草叢中的露水。
過了一個時辰,那人才走,天色黑暗,她也不清楚到底是什麼人。
等她回到帳中,即墨驕嘴裏吃著胡餅,撕開一塊遞給她,“你跑哪裏去了?”
她眼神飄忽,“去抓草原上的兔子,本來想給殿下加餐。”
即墨驕指著她的裙擺說,“哎呦,你日子到了是不是,弄了一身血。”
拉她到一邊,從箱篋中找衣服,“這是我今天問博端格要的失韋人的衣服,還給你留了兩套,緲姐姐也有,給了她青藍的衣服,給你留了粉朱顏色的,你喜歡這些顏色嗎?”
聽著她嘮叨,祝冬忍不住哭起來,“喜歡。”
即墨驕連忙給她擦眼淚,“冬兒,你怎麼了?”
“我小肚子疼。”
“你等等。”
她走出去,和即墨緲說話,“那些人不是給了我們一些止痛的草藥嗎?”
“嗯,我給她拿,你把她弄髒的衣服放在外麵的水盆中泡著。”
“好嘞。”即墨驕進去拿了她弄髒的衣服。
走出去的時候回頭說,“你是不是也被那種蟲子叮了?”
“什麼?”祝冬邊換衣服邊問。
“就是那種草葉上黏糊糊的蟲子,你看你衣服上還是黏黏的。”
她渾身血液倒流。
“快去吧,回頭血幹了洗不幹淨。”即墨緲對她說。
“哦。”即墨驕走了。
她是有意支開她,即墨驕這個笨蛋。
“兩包藥,一包止痛,一包避子。”即墨緲說。
她以為,是她自願,因為她沒有呼救。
而她以為,她不會來救她,因為她本性冷漠,不會輕易幫人。
即墨緲放下藥,正要走出去。
祝冬說,“要是我叫了你,你會救我還是笑我?”
即墨緲沒有回答她。
她趴在床邊,低聲哭泣,連放聲也不敢,她沒有辦法和即墨驕分擔她的恐懼和痛苦。
第二日有人騎馬經過她們的帳篷,祝冬沒有注意,馬上那人忽然丟下一束花。
“給你。”
祝冬一聽這聲音,僵持在原地不敢亂動。
他見祝冬不要花,走下來親自遞給她,“這是千葉墨脫,我昨晚去盜親,這是定禮的,下個月我會去南魏親自求親。”
祝冬怔怔地看著他。
“你不要嗎?奇怪,我聽說美麗的人都喜歡美麗的花。”
祝冬把花接過來,一把甩到他臉上,花枝上的細刺戳破了他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