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寧梔不明白裴行舟為何突然發瘋, 更不明白他為何會說這樣奇怪的話。
她的心被憤怒和羞赧填滿，胸膛劇烈起伏，用盡全力想推開這不要臉的狗男人, 裴行舟卻像塊牛皮糖似的貼著她, 哪怕臉頰和頸項被指甲劃出血痕，就是不肯鬆手。
到最後寧梔實在沒有力氣, 冷冷睥睨他，“世子究竟想怎樣？”
裴行舟抬起頭, 不知是不是錯覺，她竟覺得那寒冷漆眸蒙著一層霧氣。
“又要遷怒旁人, 將那小郎君殺了？”寧梔沒給他開口的機會, 語氣譏誚，“世子永遠都是這樣，不問青紅皂白先將人打殺了再說。”
前世她偷偷離開侯府，裴行舟殺了她的侍女，現在教他當場撞見那小郎君對自己不軌, 隻怕又要動殺念。
她雖然也厭惡小郎君的偷窺行徑, 但其實罪不至死，打幾板子交給雅姬夫人發落便是。
裴行舟眸光暗沉，心中越發酸楚，在秦州時她就對那病弱小白臉半百維護, 如今與自己成了婚, 做了真正的夫妻, 卻還是會因為一襲白衣, 三分神似而動惻隱之心。
“你要保他？”
“他是雅姬夫人的仆從，奴籍在雅姬夫人手裏，按照大虞律法, 世子與妾都沒有處死他的權力。”寧梔道，“但是他故意藏在暗門裏頭，驚擾了妾，罰他挨十個板子，應當不為過罷？”
故意藏在暗門裏頭？裴行舟劍眉一皺，看著她身上的纖薄紗衣，浮起一個猜想。
醉仙居養了不少小倌，專供女郎們尋歡作樂，也許並非她主動將人留下，而是這不要臉的小倌見她美豔姝麗，起了歹心，想法子哄騙她，然後從暗門出來自薦枕席。
見他久久不肯表態，寧梔深吸一口氣，替他做了決定，“世子不做聲，便是同意了。”
“便按你說的來。”裴行舟總算鬆開手，心中湧出愧疚，“方才……弄疼你了嗎？”
兩人力量懸殊，哪怕他注意收著力氣，偶爾也會不小心傷到她。
寧梔不想再搭理他，低頭整理衣襟，紗衣教他弄得一團糟，眼看是不能再穿出去了，她跳下小案去屏風後拿髒衣裳，水痕蒸幹，深褐色茶漬越發紮眼。
“別穿了，我把外袍給你披著。”
說著，裴行舟去解躞蹀帶，寧梔漠然製止，“不必。”
永遠都是打一巴掌再給個甜棗，她不稀罕！
等她換好衣裳出來時，裴行舟依然站在小案前，那支掉落的雙鸞點翠步搖被他撿回來了，正握在手裏。
房間裏沒有妝台和銅鏡，寧梔綰個簡單發髻，把步搖簪回去，將自己收拾齊整，她不想讓旁人看出端倪，誤以為她和裴行舟做了什麼見不得光的事。
“妾身子不舒服，先回驛館。”
房門打開那一瞬間，日光湧進來，裴行舟微微睞眸，想開口挽留，可她決絕地離開了，他頹然坐在太師椅上，清早帶來的歡喜蕩然無存。
過了會兒，屋子裏再度進人。
見裴行舟嘴唇破了皮，脖頸處還浮著被抓出來的幾道血痕，顧星闌暗自驚歎，這也太過火了吧？轉念又想，少夫人果然不是吃素的，竟敢對這冷麵閻王動手。
“世子，需要找個郎中過來給您瞧瞧嗎？”顧星闌委婉提醒道。
裴行舟冷漠抬眸，那意思仿佛再說，很好笑？
顧星闌嚇得收起揶揄他的心思，一本正經道：“歹人已經捆起來了，交由世子發落。”
接著，他長揖道歉：“雅姬有錯在先，我替她向世子賠罪，但她不知世子與少夫人新婚情濃，以為您和少夫人隻是……”
隻是如高門世家常見的那些夫婦一般，貌合神離，因為家族利益才捆到一起。他很清楚，其實在寧梔看來，他們的確就是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