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和離(1 / 2)

第一章

景安二十三年,寒冬臘月,飛雪簌簌,整座定北侯府覆在皚皚白雪下。

今早起晚了些,眼看就要耽誤給侯夫人請安的時辰,寧梔匆忙梳洗,帶婢女雲岫出門。

從玉梨苑去到蘭竹苑要走一段,兩人抄了條近道,路過後苑竹林時,聽見仆婦們竊竊私語。

“聽說大公子馬上要納妾了,不知這位少夫人要怎麼辦。”

“她一個花樓娘子,能做大公子的正妻,就已經是祖墳冒青煙,還能怎麼辦?當然是哭哭啼啼鬧一回,接受不了也得認命。”

“也就那張臉生的好看,將大公子迷得七葷八素,一時昏了頭才會抬舉她。可也知道拿不出手,幹脆把她丟在侯府,不受人待見。”

……

她們口中談論的大公子,正是定北侯長子裴行舟。寧梔出身花樓,當年曾對裴行舟有救命之恩,機緣巧合才成為他的正妻。

她曉得侯府眾人看不上她,可這個時候裴行舟還在冀州,怎麼可能納妾?

寧梔強忍怒意,還未開口訓斥,身旁的雲岫卻已出聲:“一大早上閑著沒事做,在這裏亂嚼什麼舌根?”

那幾個仆婦頓時噤聲,紛紛向寧梔行禮,麵露難堪。

這些都是蘭竹苑的人,歸侯夫人管,寧梔無權責罰,她定住心神,將眾人上下打量一番,“我來的不湊巧,依稀聽見大公子的名號,不知嬤嬤們方才在談論何事?可否與我細說?”

見正主露麵,仆婦們嚇得撲通跪了一地,痛哭流涕請罪。

一出鬧劇就此收常

去到蘭竹苑,因到的時辰有些晚,侯夫人責備她良久,話鋒一轉:“你與子律成婚兩年,一直沒有子嗣,侯爺與我商議過了,想為子律納個妾。”

原來這些事竟然都是真的,寧梔輕咬朱唇強作鎮定,慌張地思索該如何答話。

侯夫人又道,“那女郎是冀州刺史趙世琢家的庶女,性子溫婉嫻靜,將來入了府,定會與你和睦相處。”

冀州趙家?眼下裴行舟正在與趙家談判結盟,莫非他此去冀州,就已經做好了納妾的打算。

寧梔檀口微啟,“母親,我……”

“世上男人哪個不是三妻四妾,棠棣苑住著的那幾位姨娘你也都見過的。”侯夫人打斷她,語氣生硬,“你既然占著正妻的位置,就該拿出正妻的氣度胸襟,要容得下人。”

侯夫人禦下嚴厲,寧梔最害怕與這位嫡母相處。若換作以往,她早早伏低做小認錯,可今日不同,她無法想象裴行舟娶別的女子。

寧梔久久不語,侯夫人不耐煩地開口,“你今日是啞巴了不成?”

這時,門下掛著的布簾被掀開一角,北風呼嘯湧入室內,一個身量高大的男人走了進來。

他生著標準的劍眉星目,鼻梁高而挺拔,薄唇皓齒,氣質冷肅,宛若經年不化的寒雪,身上所有的殺戮氣息都巧妙掩藏在那雙墨色濃鬱的眸子裏。

裴行舟看向寧梔,見她怯生生低著頭,杏眸泛紅,不由神色冷了下來。

“子律。”看著突然出現的繼子,侯夫人難免尷尬,“你不是還在冀州嗎?怎麼提前回來了?”

“父親急召,我星夜兼程趕回定州。”裴行舟對高座上的侯夫人作揖行禮,漠然道,“若母親沒有其他的事,我便先帶阿梔回去了。”

侯夫人膝下嫡子裴行翊身體孱弱,是個隻懂吃喝玩樂的紈絝公子哥兒,擔著世子名號,卻成不了氣候。

她素日對這位精明能幹的繼子還算客氣,裴行舟既已開口護短,她也不好繼續為難寧梔,示意他們退下。

出了蘭竹苑,裴行舟盯著寧梔蒼白的麵容,“方才她同你說了什麼?”

寧梔垂眸,避開他的視線,“沒什麼。”

大公子回府的消息不脛而走,這會兒圍觀的下人多了起來,寧梔忍住即將脫口而出的質問,輕聲道:“夫君,外頭太冷了,我們回去罷。”

裴行舟解下鶴羽大氅給她披上,溫熱的氅衣將她緊緊包裹著,寧梔心中千百種思緒翻湧,隻覺不是滋味。

好不容易捱到回去,兩人一前一後進了屋子,寧梔再也忍不住,“夫君,我有話對你說。”

裴行舟眸中墨色濃鬱,沉靜等待她接下來的話。

“方才夫人和我說了,侯爺和她想給你納妾。”寧梔努力表現得鎮定從容,“夫人說,對方是冀州刺史家的庶女,你可知道有這回事?”

或許是侯府自作主張給他安排了親事,畢竟這些高門士族利益牽扯錯綜複雜。

隻要他不願意娶,誰也無法勉強。

“知道。”裴行舟道,“不過父親事先並未提及,後來與趙家談攏了結盟條件,才流露此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