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玉最近右眼皮兒跳的有些厲害。她找校神棍社的張小貓給草草算了一卦,張小貓問:“你丫是不是欠人錢了?”
米玉揉著眼皮兒想了想,回他:“五毛錢算嗎?”
張小貓瞧著這沒出息的,說當然不算。
米玉搖搖頭道:“那沒了,我就前幾天去南一食堂買包子,飯卡裏錢不夠了,大叔給我免了五毛錢。”
張小貓劃啦劃啦桌上的撲克牌,匆匆收好書包,瞎掰道:“不是錢債就是情債,你丫且等著吧,你得倒黴一大陣兒了!”
米玉心說你趕緊滾,老子從本科念到研究生都特麼快六年了也沒收到過一封情書。
張小貓對麵前這位大姐表示十分同情,他後背抵著窗外成片的綠蔭,悠悠問道:“高中呢?初中呢?那小學總有吧?我記著咱小時候搞對象壓根不看臉的。”
米玉:“……”
後來還真讓張小貓給說著了。
米玉最近常常做一個夢。
夢裏的她還是個毛頭假小子,掄起小拳頭就能把人揍哭的那種。有一天,她跑回家問媽媽——“媽媽,今天有幾個小朋友欺負我同桌,罵他是野種,什麼是野種?”
她媽媽問:“誰說的?”
小米玉挨個報了幾個壞小孩兒的大名。媽媽拍了拍小玉結結實實的小腦瓜說:“下次再有人這麼說你同桌,你就錘哭他,一群嘴碎的,從大人那都學不著好兒。”
小米玉忙說“誒!”心裏卻想媽媽您真看得起我真是我的好媽媽。
夢裏的她真就錘哭了幾個招欠的。小碎嘴捂著酸疼的下巴一邊掉眼淚兒一邊指著她大罵——“你以為你是大院兒的孩子就了不起了!我爸媽說就你爸那職位壓根什麼都不是!你家都窮死了還有閑心管別人的事兒!他家倒是有錢,可他爸壓根不認他!為什麼他自個兒天天一人住一小破院子裏?還不是邁不進去他老子家那大宅門!丟人丟人真丟人!”
小米玉撿起一塊板磚說你給我滾,你信不信我數到三你再不滾這塊板磚馬上就拍花你臉。
夢裏的小米玉真彪悍。
小同桌在身後輕輕捅了捅她,說放下吧,人走了。米玉哦,丟了磚頭,問他,你要哭嗎?
如果你想哭,你就在我麵前哭,我不會笑話你。
小米玉看著同桌兔子似的小臉兒,便說道——“別看我這麼凶,但我從小最愛哭,想吃的牛角麵包吃不到,別人的大白兔奶糖覺得香,走在路上平白無故摔了個跟頭,統統都能嗷上幾嗓子,但是很神奇,嗷完之後立刻就不難受了,真的,心不難受了。你要試試嗎?”
小同桌笑笑,黑亮的眼睛裏悄悄蒙上一層瑩潤的水花兒——“你從小,你才多大。”然後,輕輕向前邁了一步,抱住了她,把柔軟白嫩的小下巴小心翼翼地埋進對麵女孩頸窩的發絲裏,安靜地哭了出來。
這是個俠肝義膽柔情似水的美夢。
後來小米玉又跳進她的夢裏。不過這次她帶來的是一個令她心悸發汗的噩夢。
這天,她像往常一樣去小同桌家裏找他玩,她剛走到鏽跡斑斑的大鐵門前,還沒推開門,便聽院子裏傳來小同桌脆生生的嗓音,帶著幾分不合年齡的咬牙切齒,他說——“米玉是個又窮又酸的下等人!我們身份不同,階層不同,早晚有一天,我會回到b市成為秦家的繼承人,我發誓。”
她收回瑟瑟縮縮的小手,凝望胸口懷壁其中的油皮紙袋,裏麵是她和媽媽親手為小同桌做的紅豆奶糕,她伸出剛剛捉過知了的小手,一把將奶糕填進嘴裏,對著緊緊閉合的大鐵門揉了揉眼睛,說了聲你不配。
夢裏再也沒有出現過小同桌,小同桌的離去終結於一場大火,燒的好似殘陽如火的天,失火的人家正是之前被小米玉教訓過的那個小碎嘴。
後來米玉又連續做了幾天噩夢,驚醒時的枕頭總是又濕又冷。她對鋪二姐唐心三更起夜撞見她,手電照丫脆白的小臉兒晃了晃,忽然有個可怕的念頭一晃而過。唐心後退兩步猛地搖醒熟睡中的五妹,大事不好道——“小五小五,你說咱四妹是不是被啥不好的東西纏上了,丫怎麼天天半夜到點就醒,瞧瞧瞧瞧,跟被勾了魂兒似的!”
小五半夢半醒的瞅了斜對麵一眼,從床上摸索出一本美人兒雜誌扔了過去,宣布封建迷信就此打住——“瞎說啥呢,一看就是噩夢嚇的!好說,以後每晚睡前看看美人兒,夢裏準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