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隨著若有若無的痕跡,她總算在把自己耗幹前,在無邊無際的白野中看見了熟悉的身影。
司空夜向前佝僂著身體,雙手交疊在胸口,多看不清神色。
從他灰白的身影中,縷縷銀光正從他身上分崩離析,被他身前一物貪婪地吸去。
長過腰際的發絲寸寸枯萎。
若不是親眼所見,她完全無法想象這個九天謫仙般的人會有這樣狼狽的時候。
他也不是無所不能的……
東璜嵐一路小跑到他身前,這才看清,那吸取他體內靈氣的是塊破碎的玉盤。
看形狀,似是缺失了三分之一。
“小夜。”
見他仍不回答,東璜嵐隻得將注意力投入到玉盤上,就是這個東西在從他體內吸收著靈氣。
細細密密的感知從她指尖蔓延其上,將玉盤的每一處溝壑以及靈氣流動在腦子裏繪製成譜。
這玉盤本身隻有儲存靈氣的效用,真正吸取靈氣的是附在其上秘術。
但是當她的指尖距離玉盤越來越近,最終觸及的那一刻,她手上蔓延的青色卻似被吸引一般,源源不斷向其流去。
隨著青色的吸納,玉盤中心的複雜紋路竟然漸漸亮起,螢火般搖曳。
很快,那瑩亮的光又沿著紋路水波般流淌,一直流向司空夜。
暖流注入心髒,他灰敗的臉又重新獲得了生機。
當那雙海藍的眼睛睜開,東璜嵐看見了那倒映著的,焦急的自己。
“小夜?”
“唔。”
司空夜低低應了聲,眼前的景象顯然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見他抬手便輕鬆化解了吸取靈氣的秘術,東璜嵐忽然有種不好的感覺。
如果他這麼容易就能化解,那是誰能在一開始控製住他,讓他毫無防備呢。
正在此時,他們麵前一寸的位置處,憑空在結界上被劃出一道缺口。隨之,一隻手從裂隙中伸出,握住了充盈的玉盤。
東璜嵐橫掌做刀作勢就要劈向那截手臂,卻在半空中被司空夜撤住了衣袖。
她還來不及皺眉。
霎時的,司空夜已揮了揮衣袖,蒼白幻境應聲倒塌,轟然粉碎,輾落成泥。
而那隻手的主人,也就沒了任何隱藏,曝露在視野中。
是他。
東璜嵐見過他,那個一直跟在夜如歌身邊的男子。
“伯庸。”司空夜歎了口氣,“你可以算計我,但你不該牽連無辜的族人。”
花船四周,方才那些被吸取了靈氣的人們,此時都表情木然地站在原地,空洞無神地看向花船。
其中,一些無力支撐者已癱倒在地,像退潮時被衝上岸的,死去的海魚。
“無辜?”司伯庸見身份敗露,所幸摘掉了兜帽,啐了口道,“哪裏有無辜的人,我怎麼看不見。這些人哪個不是求神拜佛無所作為,明知道巫族已經沒有靈氣供養族人了,卻還要把那些殘的,死的孩子生下來。”
這些年多少殘疾的孩子生下來,又有多少像如歌一樣苟延殘喘地孩子在死掉的邊緣掙紮。
明明沒有一個好的世界給他們去生活,為什麼還要生下來。
他臉上的狂躁越來越盛,這些年壓抑的憤怒化成無窮無盡的悲哀。
“他們每多呼吸一口靈氣,如歌就少一口。”
她已經沒時間了!
“我會想辦法。”
司空夜閉上了眼。
“你?!哼,你不是大祭司麼,不是從尊者那裏承襲了卜天網麼?”司伯庸問完兩句,眼中已有癲狂之色,“你連我會這麼做都算不到,如歌的事情我怎麼能相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