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張元林所說,“就像雪崩時,沒有一片雪花會覺得自己有責任。”張元林看著滿滿一抽屜的百元大鈔,想著馬瑞陽的態度和幾個職能局對於貓尾巴巷工程一副甩手掌櫃的樣子,那點兒責任心也就跟著崩塌了,在張元林的關照下,貓尾巴巷工程建設項目安全許可工作也不再過問。
張元林知道,既然自己的抽屜裏會多出這一大筆錢,那其他局長那裏自然也少不了被打點過了,貓尾巴巷整個工程就在這一片“監管真空”中順利竣工並招商引資,一段時間下來,雖然證照不全,但貓尾巴巷越來越火爆的繁華景象漸漸衝淡了張元林的負罪感,甚至有些時候覺得可能馬瑞陽的說法是正確的:“在對待這些個有利於河哲發展的投資項目上,監管思路要解放,不能拘泥於固有的條條框框從而阻擋了發展前進的大好時機”。
直到9月2日那一場大火突然而至。
事後張元林到貓尾巴巷火災現場查看的時候,自己內心那片“貓尾巴巷工程不會出問題”的小僥幸也如同現場的灰燼一樣,被這場大火燒了個灰飛煙滅。他想過跑,但老婆孩子怎麼辦,就算加上受賄得來的那些鈔票,自己手裏的錢一共也沒多少,跑出去也熬不過多久就得餓死,更別提想隱姓埋名獨自過一輩子;他想過自首和揭發檢舉,又怕自己鋃鐺入獄後老婆孩子沒人管,父母高堂無人問。
不過張元林也沒能糾結太久,孫孜的非正常死亡徹底擊潰了他內心裏的僥幸。孫孜和馬瑞陽的關係比自己和馬瑞陽要近得多,已是囚籠之中的馬瑞陽看來也沒有傳說中的那麼神通廣大,他背後的所謂大靠山看來也救不了他,更救不了馬瑞陽的這些個嫡係小嘍囉,而且不但救不了,看來還可能要被丟卒保車。
與其莫名其妙的死掉,不如拚一把,張元林想,以投案自首換取司法機關對自己家人的保護。懷著這樣的想法,張元林惴惴不安地聯係了食藥監局局長郭熙之和衛生與計生局局長沈仁軍,出乎意料的是他們二人和張元林的想法高度地一致。
意料之外,卻也是情理之中。
“張局長別擔心,我國《刑事訴訟法》中規定,司法機構有義務對刑事訴訟中的證人以及家屬進行保護。”聽完了張元林的供述,歐陽海說到:“在檢舉揭發馬瑞陽等人瀆職受賄方麵,您的身份屬於證人,我們有義務也有具體有效的措施保護您家人的安全的。”
“那,就太感謝了……”
“不過,還請張局長說說,您說到的這個馬瑞陽背後的大靠山可能是誰,或者有哪些可疑的方向,以及您懷疑的孫孜的死亡是何人所為呢?”
“這個……我隻是懷疑,但是沒有確切的證據能證實我的想法的。”張元林皺了皺眉頭。
“沒關係,”歐陽海說,“您隻談談您的想法就好,這部分內容不記入筆錄,您不用對接下來的談話內容負責,我也想聽聽您的想法,拓展一下案子偵查思路。”歐陽海扭頭對記錄的同事說:“以下內容不要記錄了。”
“那我就說說我的想法。”張元林抬起頭微微歪向一邊,“馬瑞陽是華原大學本科畢業,咱們市裏有一位領導曾任教於華原大學,而且剛好是馬瑞陽所在係的領導。還有,自從馬瑞陽執政河哲以來,這位市領導多次來河哲視察,為河哲爭取到不少資金政策支持。”
“哦?哪位市領導?”歐陽海急忙問到。
張元林看了看歐陽海,又看了看負責記錄的檢察官,說:“這個,我就不多說了,畢竟這隻是毫無根據的猜測,怎好隨便往領導同誌的頭上扣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