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完轉身要走,長長的披風似流雲拂過,銀甲上的銀光刺得她眼中一片疼痛。歐陽箬怔怔看著他轉身離去,忽然心頭一酸,淚不由湧出,低低喚了一聲:“蘇將軍……”。
她喚得極輕,婉轉千回,那抹決絕的身影一震,卻半晌未回過頭來。
歐陽箬頹然坐下,看著杯中的清酒之上,因點點淚落而蕩起一圈圈漣漪。
暖閣外的北風一陣緊似一陣,呼嘯而過,糊了厚紙的窗欞一下一下隨風拍打,兩人之間的沉默似一潭沉悶的死水,幾乎將人窒息。
“蘇將軍,你不坐下來聽我一言嗎?十年未曾見麵了,蘇將軍……”歐陽箬哽咽難言,如玉透白的麵上兩行清淚蜿蜒似溪。
蘇顏青長歎一聲,蕭索的氣息籠罩了他。手搭在腰中的長劍柄上,捏的骨節咯咯作響,一如從前,他極力壓抑著心中的破土而出的種子:“娘娘,隻要你過得好便好,末將沒什麼可說的……”
歐陽箬看著他微微顫抖的雙肩,再也壓抑不住,失聲痛哭:“蘇將軍,這輩子,是我對不起你!”該如何說呢?又該從何說起?
從來她都沒有任何選擇,一步步走來,當她有能力選擇的時候,她選擇的卻不是他。兩個人錯過了便是錯過了,再無交彙的可能。
北風嗚咽,和著她悲傷而微小的哽咽,更令人覺得滿目荒涼。
痛,什麼是痛?求之而不得的痛,那麼深入骨髓,不可自拔。他帶著殘缺的心,麻木地活在世上,每日每夜,痛徹心扉。除了她,每個笑靨都不能入自己的眼,每一聲溫柔問候都進不了自己的心。
而如今明明近在咫尺的人,卻不能碰觸。甚至連想一想,都是罪孽。誰來告訴他該怎麼辦?又能怎麼辦?
蘇顏青看著門外的蕭瑟的景色,心一點點又裂了開,不是花開的聲音,是心破碎的哀鳴。他輕歎一聲,轉身單膝跪在她的麵前,成熟堅毅的臉上是恍惚的笑。
他的笑衝破十年的歲月,就這樣近在咫尺呈獻在她麵前。歐陽箬抬起淚眼,模糊的淚光中,她似又看見十幾年前的他猶如天神,按劍站在自己的麵前。
纖美如玉的手伸出,卻在他麵前顫抖地停住。她再也沒有資格去碰觸他。兩人兩兩相望,相顧無言,淚雙成行。
紅燭搖曳,點點燭淚似也在跟著悲傷。
蘇顏青從懷中掏出半塊玉訣,忽然輕笑:“總是有一些不該的癡念,仿佛看到它,便能看到你,就如同以前那惹禍的玉佩。”他邊笑邊將那半塊玉訣放入她的掌中。“本來那日入京,便想給娘娘,告訴娘娘,末將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