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昏睡了多久,歐陽箬隻覺得自己沉入了一片的迷霧中,身邊殺聲陣陣,但是卻看不到一個人影,有人在拚命地呼叫,那些聲音似熟悉又似十分陌生,
歐陽箬隻覺得身上又冷又餓,看不到前行的方向,也看不清腳下的路。
身邊忽然一匹戰馬跑過,有個人猛地攔腰抱住她,哈哈大笑。歐陽箬驚叫一聲,回頭看時,卻見是蘇顏青抱著她,歐陽箬正想對他說什麼,忽然他的脖子上出現一個傷口,鮮血淋漓,十分嚇人。
啊!!!
歐陽箬猛地驚跳起來。不知何時,車內已撐起了幾盞昏黃的燭火,楚霍天正坐在書案邊回了頭看她。
“怎麼了,做噩夢了?”他起身坐在她身邊,探出手去,拿了一塊錦帕,抹了抹她額頭上的冷汗。
“今個可嚇壞你了。等等本侯去叫李靖才去弄碗安神湯來。”他道。醇厚的嗓音中帶著一絲令人心安感覺,搖拽的燈火下,他深邃的五官映出忽明忽滅的輪廓。
“侯爺……”歐陽箬兩眼無神,隻揪了他的袖口不放。聲音沙啞。
“再睡一會吧。你才睡了一個時辰不到。”楚霍天放低了嗓音安慰她,說罷吩咐車外的李靖才端水送湯。
歐陽箬怔怔地看著麵前這一切,因噩夢而狂亂跳動的心慢慢平靜。她抿了抿幹枯的嘴唇低聲道:“侯爺對妾身這麼好……”
楚霍天高大的身軀正站在車門邊,聞言怔了一會,才微微歎息似地道:“過了江……想對你好……”他頓了頓:“都不太有機會了……”
歐陽箬聞言地抬起頭來,隻見他輪廓深邃的五官有那麼一瞬間又恢複到原來冷峻的神色。她的心猛地一縮,又低下頭。
楚霍天輕歎了口氣,坐在她身旁,拉起她冰冷的手放在自己的大掌中輕輕揉著:“過了江,不用說你,就是本侯自己也有不少身不由己的時候。所以……你一切都要小心謹慎。有些事情,是連本侯也顧及不到的。”
“一夜夫妻百日恩,我不想最後眼睜睜地看著你恨我。雖然是我破了你們的國,你們的家。但是我依然希望你能明白我。這一切都是不可逆轉的。”他說到最後用了我字,他凝視著她,目光深沉,暗如深海。
歐陽箬細嫩的柔夷在他的搓揉下,慢慢溫暖恢複血色。
她緩緩抬頭笑著一字一句地道:“妾身明白!”
她的笑容在燈下若蓮花初綻,散亂的鬢發垂在腦後,隻著一身單衣,單薄的身軀籠罩在車內昏黃的燈光下,更顯人弱不勝衣,絕世無雙。
楚霍天心中一緊,輕輕歎息一聲,摟緊了她。
“為什麼?為什麼一定要帶妾身走。”她在他的懷中緩緩問道,聲音輕飄,但這一問似乎把她心中所有的力氣都問盡了。明滅的燭光把兩人的身影照得朦朧起來。
“為什麼?本侯也不知道為什麼。”他自嘲地低頭淺笑,凝望著她的麵容,長長的劍眉輕輕挑起,光潔寬闊的前額映著燈光,更顯得人豐神如玉。
為什麼?也許知道,卻不想知道。
命運的齒輪帶著人一刻不停地向前,每個人都身不由己,如何能再問為什麼?
楚乾德三年五月末,楚定侯領三萬兵馬浩浩當當地進了楚京,楚帝率文武百官,親出皇城三十裏迎接楚定侯的榮歸。
……
馬蹄聲聲,車輪滾滾。歐陽箬正依著車內軟塌看著一卷書冊。日頭正烈烈地掛在天上,離了濕潤溫暖的華地,楚京的空氣顯得十分幹燥爽利。
“夫人,可要用些幹糧?今兒一路不停的,可別餓壞了。”宛蕙在一邊溫聲勸著。歐陽箬接過她手中的饅頭,幽深而大的眼中神思之色卻漸漸深重。
“大家都用一些吧。把昨日沒吃完的些小點先將就著吃。看樣子,侯爺是想趕著前邊的禦駕親迎呢。”歐陽箬淡淡地說。
話音剛落,鳴鶯與宛蕙不由地黯然地放下手中的幹糧,沉默不語,壓抑的氣息充斥著車廂中的每一個角落。這意味著,幾千個華國俘虜就真真正正成了了楚人的階下之囚了。
歐陽箬如水的明眸含著堅毅的冷光掃過兩人,卻淡淡道:“都寬些心吧。有些事,我們是沒辦法的。”說完,扭了頭抱了淩湘依在馬廂邊獨自出神。
她如何不痛,離了故國,那一路走來的山山水水,像刀一樣刻在心裏,一碰就鮮血淋漓,永不可磨滅,
可是,即使不願意,也隻能一路向前。
不能停,更不能退!
車外的官道平整,遠遠望去,一馬平川,可以看見兩旁許多平整的碧綠的麥田在五月的暖風中隨風起伏。
過了源江,地勢漸漸一路開闊,時常可以看見整片整片的水田,麥田。長勢甚是喜人。與華地因戰亂的荒蕪不同,想來今年楚地又是一個豐收之年。
歐陽箬淡淡收回了目光,從踏上楚地的那刻起,她,不再是以前隻求自保的歐陽箬了。她要變得更強,隻有這樣,她才可以求得生存,才可以保護自己想保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