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蜷的指尖觸及一片溫熱，隨即手背被另一人的指骨關節不輕不重的反叩了三次，一觸即離。楊戩從對過去的片刻恍惚中醒神，並未回頭，隻是微微一僵便展開原本將要無意識握起來的手指，手背和對方的輕輕相撞。
——我還在這裏。
——我知道。
兩人私底的這幾個小動作做的迅速而隱秘，其他人還沒注意已經結束，九曲黃河陣外的老子和元始天尊自然更不會知曉。老子琢磨楊戩的提議順便轉頭看了眼元始天尊，毫不意外的發現自家二師弟臉上是完完全全的疑惑，或許比自己還茫然幾分便直接轉向九曲黃河陣。
“老道未曾聽聞這等事……不過楊戩，你這麼說可是有什麼緣由？”
身處周遭同門目光中央的清源妙道真君麵不改色，微微的點了點頭，聲音平穩。
“千年之前，家母曾言當初下界本是為捉拿因動欲念潛逃人間的三首神蛟，不想被那妖龍抓碎心髒打成重傷，幸有路過的父親擺出八卦陣無意逼出她的魂魄，再踏入陣內分半心共用才得以脫困。”
楊戩訴說口吻極其平淡，卻無意令方才得知當年瑤姬仙子為何下嫁給凡人的闡教眾仙恍然大悟，對楊天佑也隱隱生出一絲敬佩。
——身為一個凡人，能救人救到分出一半心髒也是不易，也怪不得會生出這樣的兒子來。
而陣外的兩人想的還要長遠些，老子確實聽說過古法此種效用，捋須沉吟片刻有些失神。
“八卦陣……魂魄……”
元始天尊也無意喃喃道，“生死門……”
二人覺得某種思緒即將呼之欲出，又生生卡住，欲問卻聽陣內楊戩已是接著開口往下講。
“太極生兩儀，兩儀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弟子在想，當初家父之所以能分出一半心髒與母親共用，恐怕是因為陣法運行時陣內以太極之勢陰陽運轉，推動周遭八門開始流動，開啟生門死門。”
死門開，楊天佑失去自己的半顆心，而生門開則把這半顆心推給了瑤姬，救了他將來的妻子。
老子似有所悟。
“你是說生死兩門依太極循環生生流轉，陣內二人一人開生門，另一人開死門？”他皺眉搖頭道，“不行，太胡來了！”
“不說強開兩門對於現在的你們來說耗力過劇，那時你父母生死所差懸殊，情境也和現下不很相似，這才使得生門和死門開啟的恰好得當，眼下你們在九曲黃河陣內，亦不會知道兩人
誰會恰好打開生門，而又有誰會打開死門。”
老子的聲音慢慢沉了下去，麵露不忍之色。
“況且以這樣亂來的方法強行破陣……無論開哪一門想必都要承受強行開啟的法力之威，死門九死一生，生門也未嚐不是重傷。”
這實在是用主要去破陣的兩個人的命去跟天道去賭的法子，堪屬下下策也不為過。
恍惚間隻聽見闡教三代弟子在九曲黃河陣內苦笑道。
“弟子知道。”
“師伯祖，如今楊戩隻能想到這種方法來脫困了。”
“我不允許！”
一聲怒吼從邊上傳過來，老子驚詫的轉過頭，元始天尊紅著眼催動法力，也不管黃河陣內眾人究竟能不能聽見站在他身邊嘶吼，“老道絕對不允許！”
“楊戩你聽著！你誰也別想拉著去幹這搏命的法子！你自己也別給我找死！我管你們是我徒弟還是徒孫，在老道眼皮底下隻要是闡教的人都得活著出來！老道來不是看你們死的！”
陣內寂靜片刻，而後陣外的兩人聽到了玉鼎真人的聲音。依舊像往日一般清冷，平靜，波瀾不驚的音色，從遙遠的那端清楚的傳來。
“師尊還有更好的方法？”
元始天尊給這一句堵的一時語塞，以現在的狀況來看楊戩提出的方案的確是最好的，除去主擔當破陣的兩人，其餘人的性命當都是無憂。
比起十幾人都在九曲黃河陣裏漫無目的的等死，或許風險大了些，但確實是個好方法。
可……
元始天尊目光複雜，他自是知道楊戩提出這方法必是慎之又慎，當真無計可施決定如此，畢竟是從自個兒的昆侖闡教養大的，說不了解自家的三代首座弟子是假的，恐怕這個徒孫從提出這方案的同時早已明白其中厲害，現在也必把自己劃進需擔當破陣的二人之一了。
而另一人……
元始天尊不用想都知道是誰，於闡教亦或是於楊戩，玉鼎真人都絕不會眼睜睜的在一旁看著。事實上也隻有讓玉泉山這兩師徒來才能博得更大的生機。
可不論於理究竟會怎樣正確，始終是不能甘心，更不會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