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大家閨秀?胭脂虎(1 / 2)

大齊崇明四十六年冬末除夕日,太子於金鑾殿登基,定年號洪啟,結束了曆時半甲子的爭國本事件。

洪啟元年一月,內閣首席大學士沐青山中年喜得一子,今上頗慰,賜名文武。

洪啟八年秋初,沐府慘遭西北十二夷國奸細血洗,無數婢女家丁死於府中,沐府七少爺沐文武下落不明,今上震怒,令北涼王胡秋書率旗下三萬博陵黑甲輕騎西出陽關,克期西征。

是年十二月,沐青山於琉球尋回失散七年的女兒,取名未央。

洪啟九年二月,司天監宋文琛夜觀天象,斷言紫薇星降於沐府,印在未央。

龍澤台上學宮第一胤司青蓮先生更是斷言:“此女必能定鼎天下大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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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國早春,北國飄雪。

風雪漫上帝都長陽,裹上銀裝的尚書府邸內,一個身披銀色貂皮大衣的少女正坐在一棵百年參天老榕的枝幹上,大大咧咧地啃著密棗,樹下圍著一大群衣著亮麗年齡各異的女子,正七嘴八舌地勸說著那個樹上那位據說要跳樹自盡以死拒嫁的小姑奶奶。

她們皆是當朝吏部尚書的家眷,平日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過的都是錦衣玉食的嬌慣日子,如今攤上這麼一個活兒,那叫一個苦不堪言。樹上那位雖說並非什麼身居大紅朱門內金枝玉葉,但也是打不得罵不得的主,隻能好言相勸,不然要是從樹上摔下弄傷了哪裏,整個尚書府邸都沒好果子吃。

吏部尚書張雪岩也算是老油條了,貴為三朝老臣,同時身兼日升昌銀號的大掌櫃,富可敵國說不上,但至少比那些被封到邊境當囚徒的王爺們要有錢得多,稱得上本朝第一紅頂巨賈。先皇崇明爺尚未駕崩之前,無數次宮廷廟堂政變,什麼爭國本梃擊太子東宮大火,幹挺了一大批老臣奸臣庸臣,隻有他老人家堅挺地站在那裏,誰也動不了。入冬今上登基之後,張雪岩可謂好事連連,先是皇上終於想起自己從龍功績把自己挪到了吏部尚書的位置上,後是與當朝首輔沐青山敲定了一樁婚事,沐家的三小姐沐未央嫁給自個的小兒子當正房,這婚事一成,那張沐兩家的關係可就不隻是政治聯盟那麼簡單了,而是親家,這就是所謂的一家人。有沐首輔撐腰,那入閣豈不是板上釘釘的事兒?張老尚書似乎看到一品大員方可穿著的蟒袍正在向他招手。

不過張雪岩很快就發現,今年其實是流年,因為小兒子娶回來的不是媳婦,而是一頭吃人的胭脂虎,比行伍內耍刀弄槊的粗人還要烈上幾分,成婚不肯拜父母天地不說,洞房花燭夜還把自己小兒張代沫給暴打了一頓,到現在還不能下床。後來這位小姑奶奶倒是不鬧了,隻是爬到樹上說要自盡。這可就缺大德了,成不了婚倒沒什麼,但人要是出了問題怎麼跟沐首輔交待?張老先生急得嘴上都冒出了幾個大燎炮,拉來一幹大小老婆圍在樹下好言勸說,自個也上陣了幾回,結果被賞了兩個棗核。

“造孽啊……”看著又一個家丁被棗核砸暈橫著抬出去,張雪岩仰天長嘯老淚雙橫,恨不得親自上樹把沐未央拽下來捆巴捆巴送回沐府去。

“爹,讓我去吧。”擔任錦衣衛指揮使的大兒子張景天皺著眉頭,手指搭在繡春刀的刀柄上,隨時推刀出鞘:“再這般任由那女子胡鬧,張家的老臉該往哪擱?”

“放肆!堂堂一朝首輔子女,是你說砍便砍的?何況……”張雪岩長歎一聲:“你這弟媳婦自小習武,一身內力浩蕩,你鬥得贏?”

張景天頓時沉默了。對,這才是偌大一個尚書府邸會被一個弱女子搞得雞飛狗跳的真正原因,因為沒人打得贏那個“弱質纖纖”的小女孩。

“無妨,再等片刻,我已派人去沐府知會了青蓮先生。等先生一到,定有辦法解決此事。”

“青蓮先生要出沐府?”饒是張景天定力不俗,也難免臉色一變。要知道青蓮先生若出沐府,定是天下局勢有大變幻。上回出府,便是為了平定東宮大火政變。隻用一句話扭轉乾坤勸降神機營三千叛軍,免去了深宮一場兵刀之禍。

“青蓮先生一世淡薄名利,自被沐煙雨誘出龍澤台上學宮後,便一直深居沐府之中,曰‘非亂天下禍眾生事,不出府’。青蓮先生雖不忿沐家誘他出山去坐鎮沐府半甲子,與沐首輔亦無深交,卻極為疼愛沐家三小姐,視如己出。不然也不會在半甲子之約過後,繼續留在沐府。相必青蓮先生此次肯出府,也是因為那沐府內除了他,無人能鎮住這沐家三小姐。”

“真是奇女子,若身為男兒,必雄才也!”饒是張景天再如何討厭沐未央,也不免感歎一句。雖然父親張雪岩沒有明說,但他還是聽出來了。這女子既然能讓青蓮先生出府,或許也能定鼎這天下大勢!

想到此處,張景天搖頭在心底自嘲一笑,不過一女子爾,能有何作為?

正想著,一個身穿素衣的青鬢小道搖著羽扇緩步走入院中,對張雪岩行了個標準的道家拱手禮,笑道:“雲孫兄,別來無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