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y百戶千燈
意識模模糊糊之間,耳邊斷續地傳來了交談聲。
“恭喜……是,這次心髒根治手術非常成功,樂觀地說,他以後就和正常人沒有什麼差別了……”
“對,病人身體現在還在恢複,可能會多睡幾天……沒什麼大問題,好好休養就可以……”
眼皮沉重,沒能睜開,時清檸在虛弱狀態下凝神辨別著那些聲音,不由心下疑惑。
自己不是先天性心髒病中罕見畸變嗎?而且病症發現時已經錯過了最佳治療時機,身體條件差到連根治手術都無法實施,隻能靠姑息性手術來勉強維持治療。
怎麼現在忽然被醫生說根治了?
難不成,自己還在做夢?
時清檸思忖著,試圖睜開眼睛,看看自己目前身處環境。
可是他身體實在太過虛弱,仿佛隻是維係這短暫意識就已經耗盡了所有氣力,更遑論清醒地動作。
疲憊如潮水般湧來,時清檸曾經有過無數次這種難以控製身體經驗,早已習慣了徘徊在生死邊緣。
可這一次,身體裏沉悶疼痛卻比預想中輕了許多,像是一直死死壓在胸口巨石忽然被搬除,周身隻剩溫和無害淺淺倦怠。
仿佛那永遠如夢一般可望不可及健康,當真恩賜般地降臨在了時清檸身上。
時清檸最終還是睡了過去。
沒了總是不時發作尖銳陣痛,這一回時清檸睡得很安穩。中間幾次半夢半醒,他也察覺到有人在給自己喂水、翻身,但因為疲憊,他都再度昏睡入眠。
真正蘇醒時,時清檸第一反應是輕鬆。
身體輕快得像是剛剛輸過滿滿一袋新鮮血液,又或是剛吸飽氧氣。可是身上並沒有繁雜器械束縛感,時清檸緩緩睜開眼睛,視野漸漸清晰,麵前大片純白。
這裏是醫院。
病房布置很陌生,時清檸抬手在枕邊摸索了一下,病床床頭一般都有調節轉鈕。
他對這種事駕輕就熟。
果然沒多久,時清檸就摸到了轉鈕,自己調整了床架高度,半坐起來靠在了床頭。
沒有了以往熟悉初醒後暈眩和刺痛,時清檸雖然清醒,卻覺得自己仿佛還在夢裏。
他定了定神,這時才看見了自己手。
這手……怎麼感覺有點小?
時清檸正想仔細觀察自己,就聽見門外傳來一聲輕響。
一個護工打扮阿姨輕輕推開門走進來,一抬頭,看見了靠坐在床上男孩。
阿姨當即愣在了那裏,手裏托盤“當啷”一聲,砸落在了地麵。
“你醒了?!”
阿姨連托盤都顧不得撿,連忙走進來,忽然又停住了,倉促地在身側蹭了蹭手掌。
“我,我去叫人!”
沒多久,幾個白大褂走進了病房,旁邊還有一個妝容精致、氣質溫雅女人。
女人走得最急,匆忙看向床上男孩。
隻一眼,她就瞬間紅了眼眶。
“小檸!”
時清檸卻有些疑惑。
他身體前所未有地輕快,連帶意識也很清明,可麵前這些人,無論是護工,醫生,還是那個激動女人。
時清檸一個都沒見過。
幾個醫生上前,對時清檸做了個簡單檢查。
“沒問題,各項指標都很正常。”一個中年醫生笑嗬嗬地說,“這次先心根治手術很成功,您可以放心了。”
這話和時清檸之前意識模糊時聽到一樣。
時清檸也在這時終於確定。
這不是自己身體。
這個身體太小了,手指洗白,骨架纖瘦,看起來還沒有成年。最重要是時清檸明明得是絕症,現在卻被判定了已被根治,可以痊愈。
“根治手術很成功。”
這句話不知是多少先心病患者做夢都渴望聽到天籟。
一旁女人匆匆打過幾個電話說了時清檸醒來事,又好生道謝,送走了幾位醫生,病房裏才終於安靜下來。
護工去準備午飯,屋裏隻剩下兩個人,女人坐在床邊,小心地看著人,輕聲問。
“寶貝,感覺好些了嗎?”
女人衣著奢貴,妝容精致,身上卻沒有香水味,隻有一點很清淡皂香,大概是因為照顧心髒病人,才特意沒用有刺激性香水。
看她如此上心態度,應該是極親近之人,時清檸對她也隱約有一種熟悉感覺。
可是再細看時,時清檸卻又無法回憶得更具體。
許是時清檸看她眼神太陌生,女人雖然神色溫婉,笑容卻有些勉強。
“還在生媽媽氣嗎?”
果然是這具身體母親,難怪自己會覺得眼熟。時清檸想。
可是她說生氣是怎麼回事?
時清檸發覺自己沒有獲得這具軀體記憶。
他決定靜觀其變。
“媽媽不是不讓你和他見麵,這些事都可以商量。”
說到這兒,女人低低吸了口氣,才維持了聲調平穩。
“可你不能,不能再拿自己生命開玩笑……”
“……?”
時清檸緩緩冒出一個問號。
為了活著他比誰都艱難,怎麼這話聽起來,卻像他自己尋死一樣?
時清檸嚐試回想自己昏迷前在做什麼,但並未成功,事情發展屬實有些迷惑,他也沒有輕易開口。
還沒理清情況時麵對親近之人,貿然妄動怕是有被看穿了風險。
時清檸沒說話,倒是歪打正著,女人似乎也習慣了兒子對自己不理不睬模樣,完全沒有生疑,像是兩人之前就一直這麼相處似。
她說著說著就紅了眼眶,卻還強忍著,聲音溫和。
“以後你想去見簡任就去,好不好?媽媽再也不攔著你了,隻要你保重身體,別再做這種傻事……”
簡任?
這個名字實在太有特點,以至於時清檸立刻被勾起了回憶。
……這不是自己看過一篇小說裏人名嗎?
所以自己現在是進入到了這本小說裏?
時清檸終於找出了一點頭緒,開始努力回想。
但他記憶依然有些混亂,隻隱約記得那是本狗血堆砌虐戀小說。
再回想書裏具體內容時,思緒卻卡了殼。
大腦記憶區受到刺激,連帶著額角都開始隱隱抽痛。
“媽媽知道今天是他生日,但是現在你身體還需要修養,要不,過兩天媽媽在海城最好酒店給他補辦生日宴會,你休息好了再去參加,好不好……”
時媽媽說著,忽然露出了驚恐表情:“寶貝!”
她匆忙拿紙巾去給人臉上擦拭,聲音變了調,溫涼指尖都在發抖。
時清檸這時才發現,自己居然流了鼻血。
鮮紅血滴落下來,浸透了紙巾。額角也傳來陣陣刺痛,時清檸回想得太用力,顯然是有些超出了身體負荷。
他接過紙巾,自己掩住血流,悶聲悶氣地說了一句:“沒事。”
落在時媽媽眼裏,這就成了抗拒自己碰觸反應。
“好、好……”
她手伸在半空,最後還是僵硬地收了回去。
時媽媽也不敢再提剛剛事,怕再刺激到對方,隻能繼續幫忙拿紙,借著動作,匆匆擦了一下自己眼淚。
等人止住鼻血,時媽媽才勉強笑道:“媽媽不說了,不說了。”
“那我讓司機送你過去,可以嗎?”
她小心翼翼到甚至有些卑微。
“外麵天冷,你自己去不方便。”
連時清檸簡短一個“嗯”字,都足以讓她露出實現了願望似開心神情。
海城,玩家酒吧。
華燈初上,正是玩家開始進客人時候,今天酒吧門口卻設了一個通告牌,寫了“今日包場”四個字。
有些沒留意通知客人走到門前想進去,也都被門外侍者客客氣氣地勸走了。
酒吧大廳,富有節奏背景樂聲已然響起,整個空間全被重新裝飾過。
正中燈牌上亮著兩個碩大紫色數字,22。一眼望去,很是炫目。
大廳裏已經聚了些客人,不少人圍在一個高瘦男子身邊,言語間不乏豔羨。
“玩家可是海城最好酒吧,能在這兒包場,不愧是簡少!”
“今天還是周末,平時玩家周末一張票就上小二百了,簡少這回生日真是大手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