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話音剛落,玉淩就感應到周圍的死氣再度激增,眼前也出現了一片瑩瑩的紫光,好似整個人浸沒在冰涼的海水裏。
“嘩啦——”
確實有水聲,這是……
幽冥河水的聲音。
玉淩墜入了幽冥河中,但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響,因為他並未真正碰觸到河水,兩者的距離遙隔了一個時空。
星星點點的紫光如螢火般在周圍閃爍,浮動的光影成為整個黑暗世界最為炫麗的風景,因為這是這條死亡之河所孕育的生機。
生與死就這樣和諧完美地共存於一體,構成一幅震撼人心的畫麵。
玉淩隱約能看到無數個懵懵懂懂的靈魂碎片在河水中載沉載浮,它們有的安靜地隨波逐流,有的茫然遊動,還有的彼此吞噬,但這都是沒有意識的本能行為。
它們不會在意來自哪裏,更不會在意歸於何處。
正如這條幽冥河,不見源頭,亦不見彼端。
它溝通了陰陽兩界,也溝通了生與死的天塹。
“原來天穴是連接幽冥與陽界的通道,世上竟有這樣神奇的地方。”雪清泠也落在幽冥河中,語氣裏罕見地帶著一絲驚歎。
玉淩正要回應兩句,蚋兀蟲王卻突然道:“看,那個人,他在悟道。”
玉淩抬頭一看,隻見河岸邊正盤膝坐著那個紫袍男子,這回總算見著了他的正臉,這位天穴首任宗主模樣英武不凡,兩道劍眉顯得陽剛而堅毅,那雙深邃的眼眸總是給人一種若有所思的感覺。
周圍的死氣瘋狂地侵吞著他的生機,可紫袍男子不但沒加以抵擋,反而還散開了所有玄力,任由自身融入這片黑暗的世界。
他的生機逐漸變得衰弱,幾乎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走向死亡,玉淩都不禁替對方捏了一把汗,反正換做是他,肯定不會做出這麼瘋狂的事情。
“何謂生,何謂死,人之生也善,人之死也惡?”
紫袍男子仿佛察覺不到自己正一點一點走向死亡,隻是皺著眉頭苦思冥想。
他如石雕般坐在河岸邊,看著幽冥河水的流淌,看著河中的靈魂來了又去,就這樣一日複一日,好似這是全世界最有意思的事情。
隨著時間的流逝,他的血肉逐漸枯萎,死氣占據了他的全身上下,僅剩一絲玄力苦苦守著紫袍男子最後的生機,整個人看上去已跟僵屍無異。
“生是**,死是終點?非也。”
紫袍男子仍在喃喃自語,他定定地望著幽冥河水,忽然站起身來,似乎多日以來的靈感疊積在一起,將他猛然間推入了一個全新的世界。
“幽冥死河孕育生命,死也是生的**,正如大道無內外之分,無大小之別,生死相依,共為一體!好比一個圓!”
“我明白了,天穴……也是一個圓。”
“生亦死,死亦生,一體兩麵罷了,死……又有何懼!”
紫袍男子的眉宇舒展開來,帶著笑容縱身跳入了幽冥河中。
這一跳,便跨越了陰與陽的界限。
“這位天穴宗宗主真的是……好膽魄。”雪清泠喟然一歎。
玉淩沒有接話,他覺得這已經不是膽魄不膽魄的問題,而是一種信念。
為了驗證自己的想法,紫袍男子不惜用生命去實踐。
“原來,這就是死亡的感覺……”
紫袍男子散盡了最後一縷玄力,他的身上也再無一絲生機。
他死了,但也可以說以另一種形態活著。
幽冥河水的生機哺育了他,讓他從死亡的盡頭煥發了新生。
從此,他不再是所謂的“活人”,也不是所謂的“死人”,而是從容地遊走在生死之間,位於生死之圓上的任意一點。
“怎麼可能……他明明是陽界的生命,為何他的道能與幽冥河產生共鳴……”蚋兀蟲王匪夷所思地道。
玉淩怔然半晌,輕輕一歎道:“我明白了,幽冥河沒有源頭,也沒有末端,它本身就是一個自洽的圓,天穴宗首任宗主明悟了它的本質,因而也得到了幽冥河的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