驛館之中轉眼之間便成了破敗之相,縣衙大門幾乎頂不住暴民的攻擊。
江柳愖站在城牆之下,看著阮香君,久久不能開口。
阮香君感受到了這一束不同的目光,循著感覺,看了過去。
人群之中,少年定定的看著她,如同做夢一般,嘴唇呢喃著沒有發出聲音,阮香君卻看出了唇形。
“為什麼?”
沒有嘶聲力竭的質問,也並非主人的居高臨下,更不是滿口謊言的欺騙。
阮香君的臉瞬間就紅了,隻是因為自己欺騙了這個少年的純真之心。
久久,阮香君收回了目光,讓自己不再去看那雙眼睛。
她高喊一聲:“該死的稅棍,勞民傷財,殺了稅棍,還我清明!”
說著,她柔弱的小手輕輕一推。
你見過活人從高牆上墜落嗎?
這位孔武有力,年少有為的監稅館,就這樣重重的跌入塵土,紅的白的相間,紅的是血,白的是腦漿和骨頭。
正落在吳俊餘的麵前。
吳俊餘怒氣壓過驚懼,怒極了的他氣得幾乎睚眥俱裂,高喊一聲:“給我拿下!”
城門大開,兵士傾巢而出,與暴民混戰在一起。
神奈川帶領的倭寇殘兵就躲藏在城外浩大的織工人群之中,神奈川微笑的看著這一切,朝著阮香君擺擺手,轉頭離去。
阮香君微笑的目送家主離開,而今,她已經沒有用了。
江柳愖瘋了一般的朝城樓上衝去,穿過一切嘶吼與憤怒,暴戾與打罵。
阮香君在他目光可及的距離,軟軟的倒了下去,如同她身邊的壯漢一起。
江柳愖瘋了一般的衝過去,還是沒有來得及阻止。
江柳愖一把將阮香君拉入懷中,阮香君軟軟的靠在他懷裏,身子纖細又柔軟,就像一捧輕紗般,她目不轉睛的看著他,那種目光,有一點憐愛,帶著些遺憾,讓人無法忘懷。
她輕啟朱唇,嫣然一笑,柔聲著道:“我是倭人。”
江柳愖搖頭道:“別說。”眼淚撲簌簌的往下落,問:“你吃了什麼藥?”
阮香君道:“我七歲就被上代家主帶到了紅意園蟄伏起來,就等著家族有用之時。這些年,差一點就忘了,自己是倭人。”
“那時,被孫弘強買,本想你救我,可你卻怕了,後來家主聯絡,讓我順從那閹人,我便也死了心,跟著孫弘走了。後來......”她笑著道:“後來,你卻又不請自來救我走。”
“差一點壞了我的計劃,幸好那閹人好色,才給我機會劫走他。”
“少年,你別哭,終歸是差了一步,差了一步,便差了一輩子。”
她費力的從懷裏拿出一塊手帕遞給江柳愖,道:“我的身體是家族的,頭腦,血液,骨骼,全都不是自己的,隻有這塊手帕,是你送的那堆禮物裏的,我......對不起。”
“你知道嗎,這些年來,我都忘了自己的身份,隻當自己是大明人呢。嗬嗬,你,信不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