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場好友之間的聚會,可算是賓朋盡歡。
筵席退散,曾光曦已經喝的爛醉,天色將暗,天邊的夕陽餘暉絕美絕豔。
樂先生坐在馬車上,因為醉酒而有些昏沉,曾光曦站在賦花樓大門外,一把將王麓操抱得緊緊的,一邊哭一邊道:“先生身子不好,我不能陪你們去遊學了,我舍不得你們,舍不得你們啊!”
王麓操也有些醉意,但仍是醒著三分,聞言,拍拍曾光曦的後背,安慰的道:“下次路過鳳陽府,我們再見麵,方才不是已經留下了貴府所在?”
曾光曦一邊搖頭,一邊眼淚不止的拍拍王麓操的後背,道:“說是會再見,誰又能說得準呢?大明江山千山萬水,待昔人白頭,也不知能否再見啦!”
王麓操輕歎一口氣,微微點了點頭,也是動容的。
曾光曦鬆開王麓操,轉而一把抱住沈康,沈康笑道:“曾兄別哭,咱們約見京城,待我們同朝為官,怎麼會少了見麵的機會呢?”
曾光曦哭著道:“誰知何年何月咱們才能同為京官啊!傻孩子,你莫不是喝醉了啊!”
沈康一時間默默無語,少年之時,大家大多喜歡說一些豪言壯語,大多是氣勢如虹的,我們大多知道自己想要什麼,並為之努力不懈著,可隨著時光的消逝,隨著人生的打磨,我們最初的“想要”,也大多變成了碌碌無為。
碌碌無為,卻不自知。
我們學會了安於現狀,不斷的告訴自己,恩,我做的很不錯了,別人未必就比我強上多少,於是乎,碌碌無為成為了習慣。
最初的“想要”,成為了昔日夢中的青山,待到白頭之際,躺在病床上,我們終於又有機會審視自己了,才想起了那些年少的豪言壯語,氣勢如虹,想要再重新開始,卻陷入了下一個輪回。
沈康沒想到,自己被一句醉話打動了。
他常掛在嘴邊的那些,活的有尊嚴,未來有希望,卻是自己一次次放棄尊嚴與底線換來的,那麼那些尊嚴與希望,又有什麼意義呢?
沈康不是個哲人,他隻是個普通人,有野心,總兀自盤算著一大盤的計劃,蟄伏著等待任何一個機會。
隻要抓住了這個機會,便不擇手段的達到目的。
他這樣做,都是對的嗎?
沈康笑著問:“曾兄,咱們若不抱著一些希望,這離別,不就成了訣別麼?”
曾光曦猛烈的搖頭,道:“落花隨水逐流,我便做那磐石,流水侵蝕,我便做那流水!你,你們若不在京城,我便在京城等,你們若是先到了,便也等等我,你看看這大明河山啊!咱們若不去親手為它描畫描畫,怎配做個讀書人!便是讀書人,咱們也要做鐵骨錚錚的讀書人!”
曾光曦的酒喝的太多太多了,他胸中想要宣泄的也太多太多了,這一段語無倫次的話,也不知他是怎麼組織成的。
他鬆開沈康,四下掃視尋找著,誰都知道他在找誰,可那伊人,偏生是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