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聽著門外傳來數聲馬蹄奔馳呼嘯而過的聲音,在這長洲城中,多有富貴人家的浪蕩子策馬奔騰,這本沒什麼可驚奇的,隻是,聽聞這樣的馬蹄聲,陳瓏兒失神的目光中竟然閃過一絲神采。
她睜大了烏溜溜的眼睛,又恢複了往日的光芒,小腳往前挪動了兩步,原先站立的地上,留下了兩個形狀婉約柔美的蓮花。
微風拂過,蓮花被吹起,化作香粉消失在原處。
“弄兒姐姐,你聽見了麼!是馬聲!”
弄兒笑著道:“小姐又想出門兒了?那可不行,今日是白公子下聘的日子,您不能出門去,也不能再在前邊兒站著了,咱們回秀樓去,好不好?”
馬蹄聲越來越近,越來越近,陳瓏兒小手緊緊地揪著手絹兒,眼眸中全是不甘與憤恨。
她一雙水眸充滿了恨意,罵道:“不過是招婿罷了,下聘禮就顯得高貴了麼?哼!”
弄兒連忙以手絹去遮擋陳瓏兒的嘴唇,低聲道:“小姐萬不要如此胡說。老爺心疼您,不舍得您離開家,否則這幾日就要讓你去外祖老爺家住了,到了嫁娶吉日,再讓花轎去外祖老爺家迎親。”
按照長洲封書,一般要讓入贅的男子來家居住,而令女兒到外祖母家居住,到了婚娶吉期,照樣有花轎到外祖母家去迎親,照樣擔嫁妝和鼓樂伴行,家中照樣安排等新人的隊列,用熱烈的炮聲迎接新娘入門,照古例踢轎門、請出轎、牽新人上廳堂行交拜禮,同樣鼓樂喧天炮聲震地,大宴親友和賓客,用熱鬧的場麵把入贅形式加以掩蓋,使男子堂而皇之地娶親,女兒照樣坐花轎“出嫁”做新娘。
陳瓏兒一聽這話,更加憤怒了,道:“他還能將我趕走麼?好好的知府之子,不思進取,卻在這兒想著法兒的哄騙祖父,不思進取,我姓陳,他姓白,祖父還能為了他不要我了麼?”
弄兒接著道:“小姐知道,老爺一向重承諾,這樁婚事是老爺與白公子的恩師定下的,白家老爺也是手書作證的,若是不進行,那就是悔婚,老爺哪能同意?”
陳瓏兒憤憤的掉著眼淚,淚珠晶瑩,一串串的連成了線。
這時候,馬蹄聲,竟然在陳府門口停下來了。
陳瓏兒有些驚訝,陳家人才凋零,幾個叔父都已分家,府裏的主子就隻有她與祖父二人,哪來的人策馬而來呢?
白啟常一襲煙灰色蘇錦長衫,頭戴著漆紗羽冠,側顏如玉,鴉發如羽,攜著他慣有的謙謙君子之風,騎著棗紅駿馬立在陳府門口。
他身邊,是一個相貌英挺的少年,少年笑笑道:“白兄,今日是你向陳小姐下聘的日子,過了今日,這樁婚事就算是真正定下來了,你既然入贅了陳家,也就算是長洲人士了,來年的科舉,也可以在長洲保籍了,如此一來,總算是不埋沒了白兄的才學。”
白啟常在陽光下微微一笑,宛如空穀幽漪、芝蘭玉樹一般的人物,他眸中再次充滿了自信,緩緩的道:“是啊,總算是不埋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