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雙手捧著官服跪倒在了地上,眼淚不由自主的就流了下來:“罪臣為官數十載,先後致仕兩次,有愧於陛下聖恩普澤,臣!有罪!”
他一連叩首三次,眼淚落在麵前折疊整齊的官服衣身上,悲痛更加不能自己。
夏言身後一左一右兩名清客互相交視一眼,吳罄南上前虛扶著夏言,並遞上軟帕,低聲道:“京山侯今日當值西苑,方才馬車已然離去。”
夏言聞言接過軟帕,清咳了一聲,擦擦眼淚,轉頭看向楊曲也,問道:“那十四篇策論此刻已然到了宮裏吧?”
楊曲也拱手而笑,道:“劉青傳消息來,言說陛下看著那些策論怔了半晌,最後長歎一口氣,言說世人皆有老去一日,夏首輔雖已老去,但愛國之心仍然不減。”他側眸看看無人的街角,幽幽的道:“剩下的,便看京山侯如何行之了。”
夏言終於長呼一口氣,抖抖兩袖,道:“京山侯崔元未發跡之時,常被郭勳欺辱。咱們家去吧。”
“是。”兩位清客紛紛拱手而笑。
且說崔元見到夏言“悲憾”的表演以後,心中長久難以自抑,心想著夏首輔勞苦多年,卻被郭勳那小人坑害到如此地步,心中悲痛。
又想起自己家中十幾間店舍,被郭勳族人欺占,更是恨的牙根癢癢,當日夜裏心神難定,輾轉反側,總算是熬到了天光初明,匆匆洗漱後,便啟程進宮去也。
崔元是陛下麵前的新貴,入宮隨侍是常事,一路上並未受到什麼阻礙。
來到殿門外,黃錦已然在門外等了許久,見崔元匆忙而來,他麵色一喜,緊接著上前拱手。
“京山侯,數日不見,您似乎更加意氣風發了?”
崔元趕緊恭敬的回禮,道:“豈敢豈敢。”他略微看了看左右,低聲問道:“陛下心境如何?”
黃錦故作遲疑一瞬,壓低聲音道:“自夏首輔致仕以後,陛下連靜修也無法安下心來,大抵是想念夏首輔了。”
他輕歎一口氣,接著道:“瞿大學士雖然在內閣曆練多年,但若論辦理國事,還是不如夏首輔得心應手。今日早些時候,郭國公稱病在家,那藏地酋長進京述職之事又擱淺下來,陛下不勝煩擾啊。”
崔元先是一怔,接著問道:“不是安排那些人九月入京?這都八月下旬了,這個節骨眼兒上,他病個甚?”
黃錦揚揚眉,努努嘴,表示無奈。
看了這表情,崔元眼珠一轉,問道:“他在等陛下催促夏閣老離京?”
黃錦不置可否。
崔元大怒道:“國事當前,他真是越老越不知輕重了!”隨即一拱手道:“懇請黃伴代為通傳,崔某要見陛下。”
崔元為人照比那些官場大拿來說,是簡單些,但卻也不是無腦之人。他不會隨便在外人麵前展露自己對郭勳的不滿,卻是睚眥必報,蟄伏至今日事關夏言這位大人物,才想起來要報複郭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