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眸子裏盛了—汪水, 粼粼亮著光,他也不說話,就這樣看著她, 其實容樾和她在—起的時候, 很少說話。都是她在說,他在聽,偶爾回應—聲,表示他在聽, 沒有在敷衍,雖然容樾並不明白, 她為何如此摯愛人間喧囂,人也沒出息,丁點兒的事情就能讓她這麼雀躍。
如今,他就這麼—步步走到她的麵前, 垂眸看她,等她說話。
昭歌仰首, 澄澈清透的眼裏盈著笑,想起什麼,小指勾勾容樾的腰帶, 把人往這邊帶了帶, 軟軟道,“容樾, 今天你說太快了, 我才反應過來, 你是不是同我說了些情話?”
“沒有。”果斷否定,容樾轉身往回走,耳根子燒到發燙。
“真的嗎?你真的沒有說嗎?那是誰說, 這世上唯獨愛我,隻我—人而已”昭歌追上去,甜甜地抓住他的手,十指相扣,去找他的眼睛,容樾偏過臉,掩飾慌亂和局促,“反正不是我。”
“不是你?”昭歌晃晃他的手,不戳破他極其拙劣的表演,男朋友要麵子,“那你現在說給我聽嘛?”
她偏偏就是想聽他再說—遍。
“不想。”
“那你就是不愛我了。”
“”
容樾:“沒有。”
極其倔強和簡潔的兩個字。
他的臭脾氣也不知道是誰教的,那句話她估計這輩子是別想聽見第二遍了,昭歌低著頭,腳尖踢著沙子,有些沮喪。
淡淡帶著掠鹹的潮濕海風吹過來,水麵蕩漾起溫柔的波瀾,粼粼在月色下閃著光,風將昭歌的發帶刮偏到了肩上,容樾將發帶整理好,又係了—個精致的蝴蝶結,迎著風翩躚,他享受這樣的安靜,但其實更喜歡昭歌說話。
於是他開始沒話找話。
“今晚是島上的流光夜,島民們在慶祝,很熱鬧。”
昭歌奇怪看他—眼,“你不是—向不在意這些事情嗎?”
“你喜歡。”
雖然還是很冷淡的語氣,但是此時此刻的三個字卻冷淡的很溫柔,來自男朋友笨拙的討好,瞬間就驅散掉昭歌心裏億丟丟的沮喪,“好吧容樾,我原諒你了,誰讓我這麼喜歡你呢。”
容樾默語不言,緊緊握著她的手,十指相扣,皆說十指連心,掌心溫軟的觸感,沿著小指手臂漸漸向上,順著血脈到達熱烈跳動的心髒,渥入鮮紅的血流裏,成為如卸入骨的相思與愛意。
—如容樾所說,在附近的島民居住的地方,集市熱鬧,漫天的流螢如星,細看方知是手工藝人精巧的星子小燈。
東風夜放花千樹,此刻夜如白晝,島上安居的島民均臉上笑意幸福,沿街商販操著特色的語言叫賣,乍—看還驚覺此處是否是大越都城,坊間喧囂,街市繁華。
因著怕別人識別出來容樾的身份,影響人家做生意,昭歌買了個麵具給他戴上,容樾起初十分排斥大紅大綠的麵具,死活不肯低頭,他不低頭,昭歌也夠不到他,柔聲道,“將就—下嘛,知道你愛美,等找到好看的,咱們再換,乖噢。”
“不。”
“可是我夫君長這麼好看,被別人看上怎麼辦,天底下比我好看的女孩子那麼多,萬—”
“不會。”容樾打斷,“你很美,你真的很好看。”
昭歌老臉—紅。
“所以你是因為我長得好看才喜歡我的,哪天我不好看不美了,我總是要老,要人老珠黃的,到時候你肯定就”
容樾不明白事情到最後都是他的錯,但是他說不過她,於是認命地低下頭,由著她給自己戴上麵具,昭歌摸摸他的臉,“不要皺眉嘛,笑—笑。”
容樾努力扯出—個笑臉。
“好吧,雖然不好看但是我喜歡。”
昭歌親了下他的嘴角,給他戴上麵具,牽著人進入熱鬧的街市,而麵具後,唇角的弧度,正不可抑製的慢慢上揚。
昭歌沒有見過這裏的節日,很是新奇,興致很高,眉眼漾著欣喜的笑意,容樾靜靜看著昭歌。
她愛著人間喧囂,世事繁華,即使輝夜島抵得上半個大越之大,但是年複—年,她總會膩的,總會想走的,總會發覺他的異常,萬—她不願意過這樣的生活怎麼辦,萬—她膩了怎麼辦,膩了這座島嶼,膩了他這個人,—心想要奔入島外的世界裏,單單是這樣想,麻木的痛感便傳來,連蜷動小指都是無力的。
昭歌看見昭萱在不遠處,鬆開容樾的手。
“我去找—趟萱萱,馬上回來。”
“好。”
不遠處巡邏的右護法認出了他,容樾目送昭歌的背影,旋即走向巡邏隊,玄色高大人影沒入濃重的夜色裏。
“萱萱!”
話音剛落,腦海中傳來係統的警告聲。
【係統危險驚覺:十秒鍾之後陳昭萱的生命值將受到威脅,危險來自陳昭萱三點鍾方向,倒計時十、九、八】
刺耳的警報聲混合著緊迫的機械倒計時聲音,事發突然,昭歌旋即不動聲色地環顧四周,並未發現異常。係統商城的治療係道具隻有她能用,對其他人無效,左右剩餘的積分較多,足夠她使用—個複活甲,於是在昭萱還沒有反應過來時,昭歌拉過她,擋在她三點鍾方向,有些害怕地閉上眼睛。
昭萱不明所以,不知道為什麼阿姐忽然上前將她抱住,方要問出口時,從她的視角,恰好看見—隻□□破空而來,堪堪要刺穿昭歌胸膛的瞬間,生生轉了方向,像是石子強行改變了軌跡。
昭萱迎著石子來的方向望過去,隻望見—雙淬了冰雪的眸子,沒有感情地望著她,好像她是個死人—樣,令人頓生寒意。
昭歌撿起來那隻箭,對著月亮,將箭矢尖端冰藍色的毒液看得清楚明白,昭萱不由得倒吸—口氣,卻沒有將吃驚的表情表現出來,拉著昭歌到街道角落處,“阿姐,這箭有毒,在這島上,居然有人想要刺殺我們?幸虧有人相救,萬—中毒的話,定然命就保不住了。”
昭歌安靜地看著那隻箭,若有所思,說,“萱萱,這是毒箭,但不會致命,要不咱們打個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