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楊姝第一次對陳勁敞開心扉。
“那年我跟幾個英國的記者一起準備從利國的裏斯亞撤退,但情報有誤,反叛軍提前到了兩個小時,我們就沒走出去。”
陳勁心裏一動,抱著她的手緊了緊,然後拿起她的手背,在上麵吻了一下。
“我們被關了兩天,後來維和部隊來了才獲救。”
楊姝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耳朵:“被救那天,一顆子彈劃過我的耳朵,才有了這傷。”
她的聲音淡淡的,聽不出任何情緒浮動,像是在敘述別人的故事。
陳勁沒問她被關的那兩天發生了什麼,他不想問。
問出答案又如何,無非是揭她傷疤,而且答案是什麼也沒關係,因為今後的時光,陳勁都會陪著她,保護她。
不管千山萬水,我護你周全。
“會好的。”陳勁再次加大力度,像是要把她貼在自己身上,揉進自己心裏似的。
片刻,他又重複了一遍:“會好的。”
隻要有我在,你不會有事的。
“我知道。”楊姝閉上眼,感受著男人的擁抱。
突然一陣手機振動,是陳勁的手機。
他看了看是方局的電話,一下起身。
這麼晚了,方局來電肯定都是重要的事情,陳勁有種不好的預感。
他到陽台上接了電話。
“方局。”
“剛收到消息,緬甸猛拉那邊似乎有了龔三的行蹤。”
方局一句話,陳勁身子直接僵在原地,半天沒有說出話。
“消息可靠嗎?”
“一半一半吧,線人是省裏緝毒隊安插在越南邊境的,他知道我們一直在找龔三,所以有情況會留意。龔三為人謹慎,線人想要拿到確切的消息,也不容易。”方局頓了頓,又說,“不管怎麼說,你做好準備,一有消息我會立即通知你。”
“好的方局。”
陳勁即將掛電話的時候,就聽方局又開口。
“對了陳勁,老魏……”方局歎口氣,另起了話頭,“別太有壓力。”
方局是看著陳勁走過來的,知道他對抓捕龔三的執念。
“嗯,知道了。”
掛了電話,陳勁原地站了一會兒。
十二月份的天氣,雖然是雲南,但夜裏還是有些涼。
但陳勁就像沒感覺似的站在陽台,眼睛望向遠處層層的濃黑群山。
那個方向是緬甸的方向。
他閉上眼,腦中是魏隊長在他懷裏的樣子。
“陳勁,照顧好你嫂子和歡歡…替我跟她們說一句對不起,下輩子我還做她們的家人…”
當時龔三已經逃跑,魏隊長替陳勁擋了一槍,擊破防彈衣,已是性命難保。
陳勁當時腿部中彈,站起身已是困難,卻仍是抱著魏隊長不鬆手,說什麼都要抱著他站起來去找救援。
幾次摔倒之後,陳勁已經筋疲力竭,魏隊長知道這麼拖下去,陳勁也走不掉。
於是魏隊長用盡他最後的力氣,猛地把陳勁推開,因為用力過猛的原因,自己絆倒石頭,滾到山坡下麵去了。
回憶翻湧,陳勁閉眼,他仿佛看到了魏隊長的臉。
“阿勁,好好活下去。”
這是魏隊長推開他時說的話,陳勁永遠忘不了。
可是,生死永隔,當一個人因為救你死去,活著的人怎能輕鬆麵對。
起風了,陳勁看向臥室方向,楊姝躺在床上一動不動,似乎是睡著了。
陳勁進去,走到楊姝身邊,她果真睡著了。
女人側顏睡得美好安靜,陳勁抬手輕輕動了動她的鼻頭,楊姝輕嗯了聲,頭往枕頭裏埋了埋,並沒有醒。
陳勁幫她把頭發從臉上撥開,眼眸深情,最後在她的額頭上吻了一下才起身。
陳勁關了燈,坐在旁邊的單人沙發上,就這麼看著楊姝。
屋內暗暗的,隻有窗外的月光照進來,樹葉投下斑駁的影子,跟著風晃動。
楊姝的呼吸平穩,睡得很平靜。
陳勁卻因為方局的電話失了眠。
半夢半醒間,陳勁做了個夢。
他又回到了多年前的那晚,他因為跟爺爺鬧矛盾,一個人跑到山上,卻不料目睹了一場見不得人的交易。
一把槍抵在他的額頭上,而握槍的人正是鍾忱鋒,隻不過當時的陳勁還不知道。
周圍是一聲命令:“殺了他,你不會連這點兒膽子都沒有吧?”
有人附和:“對啊,萬事總有第一次,殺一次人,以後就容易很多!”
風聲鶴唳,從林子吹出來,像是鬼號似的。
接著一陣警鈴聲響起,現場瞬間亂做一團,槍聲四起,陳勁到現在也記得,握著槍的人朝他撲過來的樣子。
陳勁當時小,第一次見到這種場麵,腦中一片空白,到最後隻有耳邊鍾忱鋒的一句:“跑啊!”
於是他跑啊跑啊,一直沒有停,不知道跑了多久,一直到很遠很遠的地方,直到見到了一列警車。
震動聲驚醒了陳勁,陳勁猛地睜眼,擦了下額頭的汗。
然後慢慢呼出一口氣,看了看周圍,隨後閉上眼,很久之後才平靜下來。
他拿出手機,淩晨五點。
是方局的電話。
陳勁去了一樓。
“剛收到消息,邊境有人被收買了,龔三已經入境,你半小時內趕到隊裏,帶人立即過去。”
“是。”
電話簡短,隻有不到10秒鍾,但信息量卻大得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