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你為我說話, 爹很欣慰。”薑琰回皇宮數日,一回就來找薑莞,看樣子完全記吃不記打, 口出狂言。
山莊事務漸少,女孩們默默養病,剩下事物也好處置, 薑莞指了女護衛暫理山莊諸事, 自己清閑下來。
彼時她正蘸了花汁往腳上塗,突如其來的聲音致使她手一抖, 一筆塗出趾甲範圍。她默不作聲地用帕子將塗出去的花汁擦去,但多少還是在皮膚上留下紅色。
薑琰看她手抖塗出去,嘖了一聲:“手怎麼這麼不穩啊?”
他要搶她手中朱筆幫她塗, 被她反扣住手腕一把拽近。
薑莞另一隻手也沒閑著,蘸了小碗裏的花汁, 在薑琰臉上塗了個大大的紅叉。
薑琰在乎形象, 攬鏡自照去了,旋即爆發出驚天笑聲:“我覺得我這麼也俊逸非凡,哈哈哈哈!”
他模樣本就生得雌雄莫辨妖裏妖氣,臉上兩道紅痕更顯他詭異非常, 像是地獄裏爬出來靠美貌殺人的某種怪物。
“我什麼時候為你說話了?”薑莞一麵問一麵將最後一個趾甲塗好,不明白他從哪裏聽來這些失實信息。
“你那日在暖玉樓外罵人, 你說我頒布律法是對的。你為我說話,你心裏有我。”薑琰到她身邊熟稔地坐下,情真意切。
薑莞將眼一閉:“那律法本就是我提議,我為自己說話。”
薑琰專注看她羽扇似的睫毛,隨口道:“暖玉樓中參與者已經定下量刑。”
薑莞睜眼,正好對上他一眨不眨的眸子, 麵無表情:“什麼下場?”
“在京城所有人眼前自己及全家老小被蘸鹽水的刀子活活片成兩千片,怎麼樣?”薑琰說到這裏一下興奮起來,在榻上扭來扭去,坐得不安分。
“……”
薑莞知道淩遲,但用蘸了鹽水的刀來割人這種極有個人特點的事顯然是薑琰特意吩咐過。他是一個精通酷刑的皇帝。
隻不過她原本打算帶著能走路的女孩過去觀刑,他一下子弄得十分痛快,倒是解氣,但她也不好直接帶人過去。
“你覺得下手太輕了麼?我也覺得。我本來有許多活潑的好主意,保證能讓你出口惡氣,譬如說將他們家中最受寵的小孩做成肉糜,再強迫他們大口吃喝,最後將他們所有人都活活打成肉糜!”薑琰本來說得來勁,又失落下來,“但那些人都說此舉太可怖,會嚇著你,你覺得如何?可是這個法子更好些?若是更好我就叫他們這麼做!”
他說起這些一派天真無邪,展現出單純對折磨人的熱切,像是純稚孩童。
零零九已經在薑莞腦海中狂嘔出聲。
薑莞否決:“切成一片片挺好的。我打算帶她們一起過去觀刑,你將人都做成肉醬,她們就吃不下飯了。”
薑琰遺憾咂舌:“那就下次再打吧。”還惦記著他那肉醬。
他又問:“你吃過人肉麼?”
薑莞不明白什麼讓他產生這種錯覺:“沒有。”
“噢。”也看不出薑琰有什麼情緒。
“還有那些去嫖幼女的。”他回宮這幾日又處罰許多人,險些將這事忘了,“我已經著人去將他們閹了。一般嫖客我倒沒罰,不然沒人給我幹活了。你若還不解氣,我就派人將他們偷偷殺了。”
薑莞想到什麼,驀然抬眸看向他,眼底漆黑一片。
薑琰從沒見過她這樣的目光,像是從遙遠的時光中望來,叫他心頭一顫。在這樣的眼神下他忽然覺得好像做了什麼錯事,頭一次局促起來,也不似平日那樣滿口胡話:“怎麼了?”
薑琰看了他好一會兒才平靜地收回目光:“沒什麼。”
一定有什麼。
薑琰竟然問不出口,她那個眼神分明是在控訴。他雖然不記得自己做過什麼,卻莫名其妙地沒有問出口的勇氣。他心中隱隱約約有個想法,卻是不能問出來的。
二人難得在相處時陷入一片沉默。
零零九一頭霧水:“你們怎麼了?”
薑莞:“找到了。”
零零九仍然不解:“找到什麼了?”
薑莞平靜:“那個與助謝明月殺我的人。”
零零九也不是完全很傻,大驚失色:“是薑琰?!你怎麼知道的?”
“事實上他的嫌疑本就最大。祁國京城外動手,是相裏懷瑾的可能性便不太大,且我死的那時候由第一世驗證過,他當時在祁國,我對在人群中見到他高高在上那一麵印象深刻,不然看狗時也不會一眼認出他。在第二世時我接近謝晦,並未發現他豢養私兵,便也不會是他。而薑琰剛剛說……”薑莞住口不言。
“你若還不解氣,我就派人將他們偷偷殺了。”零零九記得清楚。
“是啊。”薑莞不痛不癢道,“大約他也是這麼對謝明月說的。”
零零九心情複雜,完全被薑莞說服,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目光看待薑琰。
他無論有心還是無意,都殺了她一次。
薑莞不恨死他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