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莞猶不解氣, 狠狠踢了他小腿一腳,才負手離開。
相裏懷瑾耳上紅色漸漸退去。他無奈笑笑,抬腿跟在她身後。
出了陳府, 相裏懷瑾駕車綴在送親隊伍後,薑莞與八珍在馬車中, 連撩開車簾看看熱鬧的心思也沒有。
馬車外大街上瞧熱鬧的都是男人, 看到不幹淨的東西眼睛會瞎掉的。
一路停停走走, 薑莞安詳地躺在馬車中睡大覺。她為了看陳十娘梳妝打扮特意起了大早, 這時候已經困得眼睛睜不開了。
好在相裏懷瑾駕車駕得很穩,讓她睡得也極安穩。
薑莞在迷迷糊糊中胡思亂想,想著他可真得老天厚愛,在他做皇子的時候應當是沒駕過車的,後來又做了狗, 也不知道他這一身駕車的技術怎麼就有的。
送親隊伍行得極慢, 眼看著到縣令府張家還要半個時辰。
相裏懷瑾握著馬鞭靠在馬車車壁上, 麵無表情地看著麵前熱鬧紛呈吹吹打打, 看上去對眼前的一切沒有任何興趣。
如果他耳根不是緋色,那就更有說服力了。
送親隊伍忽然停下, 他手上使勁兒勒緊馬繩,馬兒溫順地踏步慢慢停下。
隊伍最前麵被張家小廝攔住,敲鑼打鼓頓時一停。安靜與滿街的紅毫不相稱, 周遭籠罩在一種詭異的氛圍之中。
“快, 趕快將人送過去!”小廝急得上氣不接下氣。
陳家送親的負責人臉色便不大好看了,張家這樣著急,完全沒有禮數,快速到了張府,最後受人詬病的還是他們陳家。
是以他很果斷地拒絕:“萬萬不可, 如此於禮不合。”
小廝大喘氣道:“小郎君要死了,再不去就趕不上了!”
隊伍中立刻一片嘩然,負責人臉色一下難看到極致:“快快快快,快走,盡快將女郎送入縣令府!張小郎君情況不好了!”
於是策馬揚鞭,送親隊伍立刻以完全不合禮數的速度向張府去。街上隻有馬蹄聲與議論聲,再沒有方才的熱鬧聲音。
送親的隊伍像是追命一般,騎馬的夾著馬腹讓馬快跑,走在地上的靠兩條腿奔跑起來,抬著轎子的轎夫健步如飛。
坐在轎子裏的陳十娘不知道發生了怎麼一回事,被顛了個七葷八素,頭昏腦脹。
外麵是再顧不得她坐得舒服不舒服了,發狠地趕起路。她在顛簸中勉力扶著轎廂,心裏害怕極了。然而她連伸出頭看一眼怎麼回事也不能,如果被人看到她向外張望,那就是她不合規矩,水性楊花。
本來還有半個時辰的路走了一炷香時間便到了,一行人累得上氣不接下氣,隻覺得張小郎君還沒走,他們要先一步走了。
原先成親的各種禮數完全用不上,張家的婆子早已候在府門前,花轎一停,她直接進去將人背了出來,匆匆忙忙地向府裏趕。
“郡主,到了。”八珍小心翼翼地叫著熟睡的薑莞,既不忍心將她吵醒,又不得不將她吵醒,怕她錯過成親現場。
薑莞醒得也快,在馬車上睡到底比不得在房中。她打了個哈欠慢悠悠起來:“怎麼走得這樣快?”
八珍搖搖頭:“不知道,突然便走快了,連吹吹打打的聲音也沒有了。”她說著從懷中掏出梳子為薑莞把睡亂的頭發梳順,又將她衣服上的繩帶捋平。
“下車。”薑莞打了個哈欠向馬車外鑽,相裏懷瑾在外麵一直等著她。
見她出來他伸手要去扶她,她撇撇嘴避開他的手,自己輕盈地從馬車上一躍而下。
“怎麼回事?”薑莞一麵向內走一麵問。
張府門前癱著剛才送親的隊伍,一路快跑過來到現在還沒緩過來,一個個累得上氣不接下氣。見著有女人光明正大地在外行走,他們身上的疲憊好像都沒有了,一個個要竭力支撐起自己去指責薑莞竟敢拋頭露麵。
相裏懷瑾跟在薑莞身旁回頭看了一眼那些人,他們便僵在原地一動不動,心中生出畏懼來。明明是人的眼睛,在他們感覺卻像是被某種凶獸盯上。
反正他們進了縣令府,縣令一定會狠狠地懲罰他們。這麼想著,一群人又順理成章地躺回地上喘著粗氣。
正堂之中,隻有陳十娘一人穿著喜服手牽紅綢,並不見張小郎君的身影。紅綢的另一側是穿著尋常衣裳的小廝,小廝的懷中抱著隻神采奕奕的大公雞。
整個正堂雖然用紅色裝飾點綴,卻是沒有半分喜氣的。堂中安靜無比,完全沒有真正成親時應有的熱鬧,倒像是審訊時的公堂。
張縣令與陳老爺高坐上方,俱繃著臉,生怕下一刻就有小廝傳來張小郎君的死訊。到時候喜事變喪事,喜堂變靈堂,兩家可就晦氣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