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郡陸家
一老者正守在自家屋外,布滿滄桑的臉上透出內心的焦灼不安,而在他前方的屋中正傳來女子的痛呼聲。
那痛呼聲似乎連著老者的心,每一次痛呼都會讓那老者不由自主地緊張,似乎一顆心就那樣吊在嗓子眼兒一般,不上不下。
老者名為陸言,字慎語,五十餘歲,是吳郡陸家偏支,因其人樸實本分,故而認識的人都稱其為陸老漢。
說來這陸老漢也算書香門第出身,但奈何豪門中人太多,難以麵麵俱到,而他這一脈又恰恰不受陸家待見。
因此,陸老漢空有世家子的名份,卻享受不到世家子的生活。
當然,陸老漢也不愁吃穿,卻不是因為陸家還念及多少舊情,照顧一下陸老漢,而是因為陸老漢有一項打鐵的好手藝。
而且陸老漢這手藝不是吹噓,偌大吳郡之中,無人不知“陸言造”,所造出來的鐵器絕對是響當當,不知多少人來求他打造鐵器。
正因如此,即使陸老漢不受陸家照顧,日子也算過得去,用後世的話講就是小康家庭。
本來陸老漢自給自足,應當無所遺憾,但奈何天不作美,陸老漢卻一樁心病——膝下無子。
早些年間,陸老漢也嚐試過各種偏方,拜訪過各種高人,卻依舊沒有子嗣。隨著年歲增長,年過半百的陸老漢本已對此事不抱任何希望,隻想跟著妻子李氏平平淡淡地安度晚年就好。
但這老天終於開眼,似乎要照顧這孤苦老漢一般,在老漢自覺得子無望的時候竟傳來李氏有孕的喜訊。
自那之後,陸老漢對李氏照顧可謂無微不至。但李氏畢竟上了歲數,生子一事自然不簡單。
這不,今日正是李氏分娩的日子。
陸老漢已在屋外等了近乎一日,但屋內除了女子的痛呼聲外始終未聞嬰兒墜地的聲音,也難怪陸老漢會著急。
就在陸老漢抓心撓肺,苦苦期盼的時候,一聲嬰兒啼哭仿若天籟。
聽到這聲音的時候,陸老漢心中一喜,焦急地望著屋內跑去。
陸老漢自然知道嬰兒生出來了,隻是他自己沒見著屋內情況,心裏始終不踏實。
就在陸老漢即將踏入屋內的一瞬,一壯實婦女從屋內大踏步走來,一手擋住房門,一手指著陸老漢劈頭蓋臉地嗬斥道:“嫂子剛剛分娩,現在正是怕風的時候,你想幹什麼?!”
陸老漢聽那名產婆的話後,神情一滯,略帶些許後怕,急忙問道:“情況怎麼樣?我夫人和孩兒有沒有事情?”
那產婆也是老人,自然理解陸老漢晚來得子的焦急,也不再怪他,說道:“現在還不知道,隻是,嫂子年歲已大,這麼一折騰身子正虛。所以,你還是在門外等著就好,等裏麵情況穩定之後,我自然會叫你進去。”
陸老漢聽見那產婆的口氣似乎不那麼嚴肅,自然放心不少。
“那孩子?”陸老漢似乎有些羞赧地問道,畢竟剛才差點因為自己冒失而害了李氏。
產婆聽見陸老漢的話語,布滿皺紋的眉角終於露出笑容,說道:“恭喜,是個男孩兒。”
陸老漢聽聞這個消息,微微一怔,隨即反應過來,頓時喜上眉梢。
隻是陸老漢似乎還是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喃喃說道:“我當爹了?我當爹了!我陸言終於後繼有人了?!哈哈。”
看著陸老漢興奮的神色,產婆也歡喜的很,仿佛是確認陸老漢的話語一般,說道:“沒錯,你當爹了。”
原本圍著幫忙的人聽見這個消息,紛紛來向陸老漢賀喜。
就在眾人都向陸老漢賀喜時,似乎又一個天大的玩笑降臨:那嬰兒的啼哭聲仿佛是被惡魔扼住喉嚨一般,戛然而止。
陸老漢聽見那嬰兒的啼哭聲突然停止,心中一突,一種不詳的感覺傳來。
而仿佛是要印證陸老漢的預感一般,從屋內跑出一人,大聲嚷嚷著:“不好了,不好了,孩子沒氣了。”
產婆聽見這個消息,臉色也變得十分的難看,立即推開陸老漢往屋內跑去。
不一會兒,那個產婆又跑出來對著陸老漢大聲嚷嚷道:“老漢,趕緊去請醫者,晚了你孩子可就保不住了。”
聽見這個消息,陸老漢頓時覺得天塌地陷一般,六神無主,隻是呆愣在那裏不知所措。
雖然陸老漢沒從著震撼的消息中恢複過來,但陪著陸老漢的人早反應過來,匆匆離開去請當地最有名的醫者。
陸老漢此刻神情呆滯,腦中空白一片,無法思考。
就這樣,陸老漢呆滯地看著剛出去的人將醫者領入家中。然後,又愣愣地看著那醫者搖頭出來。
至於那醫者說了什麼,陸老漢已經記不清,或者說,陸老漢根本沒有聽進去。
此刻,陸老漢的腦中隻有一個念頭:我兒夭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