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凜夜(1 / 2)

陰暗幽深的地牢裏,不見天日,唯有一盞燭燈顫巍巍地亮著,照著斑駁的牆壁。

“你指望趙子述能來保你?”

意料之中沒有得到對麵的人的回應,林瞻緩步靠近,接著說:“天下誰人不知道天子近臣沈懷玉,一介女流,短短四年從探花郎到江寧刺史,最後平步青雲,官拜右相,位極人臣。可誰又能想到這麼一個少年權臣,居然會死在我的手裏。”

“怎麼不說話,沈大人一向字字珠璣能言善辯,現在沒幾句話的機會了,怎麼反倒不說了?”

沈懷玉抬頭,肩胛骨處被洞穿的痛楚傳來,身上絳紅色的官服幾乎被血染成黑色,啞聲道:“我隻是好奇林大人究竟在峪城一戰中做了什麼,我不過是查到了些蛛絲馬跡,你就毫不顧忌的撕破臉皮?如此大動幹戈,哪怕是浸淫官場多年的林大人也得元氣大傷。”

林瞻短促地笑了一聲道:“你看看你,到現在這種地步還想著峪城,你若是安安穩穩當個官,憑我和沈其道的關係,我定然不會為難你。”

"可你就是不知好歹。年輕人爬的太快太高,一旦掉下來,可就是死無全屍啊。"

他頓了頓,語氣緩下來:“不過其實我不忍心殺你,我與其道同僚多年,他的獨女死在我的手上,我還真的有點舍不得。”

他說著,一隻手蒙上沈懷玉的眼睛,另一隻手抬起握上她纖細的脖頸,喃喃道:“不忍心也得忍心啊…沈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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漠北的風淩冽似刀劍,狂風獵獵,吹得人睜不開眼睛。

驛差一路快馬加鞭將京邑來信送至淄州都護府,似一道驚雷炸響在整個淄州。

“沈懷玉死了?!”

“玩弄權術鏟除異己,她早該死了!”

“可她做江寧刺史時明明廣修水利,平反冤案,為民請命,親自賑災!”

“哪又如何,人心難測,就算她曾經是一個清官廉吏,到最後還不是做了玩弄權勢的奸佞之臣?”

“要我說,沈懷玉不過就是以色侍人罷了!說是天子寵臣?不過是一層遮羞布,我看是天子寵妾差不多!”

………

承德十年的秋天好像比往常的秋天更冷一些,秋意瑟瑟,西風殘照,有人自漠北而歸,風塵仆仆,驚動一灘孤雁。

宣平侯府籠罩在一片慘淡之中,仆從在各個屋內來來去去,都閉口不言,生怕隨口的一句話都會招致殺生之禍。

“令府小姐現在已經是藥石無醫,在下實在是無能為力,許二夫人節哀。”

守在床榻旁的眾多人頓時麵露戚戚之色,“不過就是風寒,侯府也不缺藥材,就算用人參靈芝吊著也使得,怎麼這麼快人就不行了?”

大夫一邊收拾東西,一邊歎氣,“人都是有命數的,在下也無力回天。”

此話一出,屋內嗚嗚咽咽聲漸起,婦人們的哭泣就像一根銀線吊著,刺得人頭皮銳痛。

沈懷玉有意識的時刻,就是聽到這麼一滿屋子的嗚嗚咽咽。

她勉力睜開眼,隻看見一排婦孺站在床榻邊,看見她醒來,臉上原本的戚戚之色被驚訝代替,一位褐衣婦人趕緊叫旁邊的丫鬟去叫大夫回來,然後坐到沈懷玉的床榻邊,用帕子輕輕按在她的額角。

褐衣婦人滿臉憐愛道:“玲瓏醒了?”一邊說著,一邊抬眼細細看她,“我們玲瓏果然吉人自有天相,現在可感覺好些了?”

心中卻思慮道:竟然活了?剛才分明看她已經進氣多出氣少了。莫不是回光返照,不論如何,麵子上總是要過的。

其他婦人紛紛反應過來似的,細得紮人的哭聲沒了,七嘴八舌說著一些吉祥話。

沈懷玉覺得莫名其妙,自己明明就是被林瞻殺死在私牢中的,現在又是在鬧哪出?

沈懷玉看著這群人,每個人臉上都是擔心憂慮的神色,絲毫沒有破綻。有些麵孔倒有幾分熟悉,好像是在某些宴席上見過,那就應該是京邑人。

再打量著這間屋子,刻了鯉魚龍鳳紋的屏風,梳妝台上放滿了珍珠寶石頭麵和胭脂水粉,雕著各種花卉的紅漆首飾盒,菱花銅鏡旁鑲嵌了各色珠寶玳瑁,加之這床上粉色的帳幔,一看就是一個世家少女的閨房。

她心中思忖,麵上卻不露分毫。

片刻以後,大夫趕到,看沈懷玉還能端坐,麵露詫異之色。

他將手指按在脈搏處把脈,詫異之色更甚,再次診斷以後拱手作揖,“許小姐本來身體已經是燈盡油枯,但就剛剛在下所診脈象來看,竟然已無大礙,大概是許小姐吉人自有天相,在下開幾副方子調理幾日就可以痊愈了。”